汤姆一进到房间就被一股强大的低气压所笼罩起来。
苏童正脱了鞋子盘腿坐在床上,两只手撑住下巴抵上膝盖,愁容满面的一张脸上,连目光都是呆滞的。
詹妮向他直耸肩,说:“sue的钱包丢了,里面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她现在苦恼极了。”
汤姆将手里的一瓶饮料扔到詹妮怀里,走到苏童床边,将另一瓶开了瓶盖,插、进细管送到她手里。
苏童说谢谢,抓在手里却不打算喝,维持着刚刚的状态发愣。
汤姆看得乐起来,说:“看来你真的很苦恼。”
汤姆自她床上坐下来,问:“说说看,你钱包里都装了什么?”
苏童没精打采:“汤姆,你让我一个人静会儿行不行?”她唉声叹气,拿着吸管往饮料里上下乱捣,气泡密布顺着管子一路飘到上头。
他笑得弯弯的眼睛亮在瓶子后头,还是问:“说说吧,你钱包里装了什么?”
苏童的眼睛自玻璃瓶后升起来,怔怔地看了会儿汤姆,幽幽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汤姆卖个关子:“我得先估量你包里的价值才行,如果只是几百美金,那就没必要费太多事了。”
苏童半信半疑地看他,心里早已开打算盘,计量这人话里的水分。詹妮在一边冲她使眼色道:“告诉他吧,sue,他的鬼主意可多着呢。”
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苏童说:“里头钱不是很多,但有一张我们家的全家福,我妈妈站边上,我爸爸抱着我坐椅子上拍的。”
汤姆点头:“这算是劝动我的一个理由,还有呢?”
“还有……”苏童支吾起来。
汤姆调皮地笑:“是不是还有男友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苏童眼神忽地一躲:“我、我没男朋友。”
“哦,那就是前男友!”
苏童扁扁嘴:“算是吧。”
屋内的窗帘敞着,外头是这座城市静谧沉睡的夜,没到八点,路上已是人迹罕至,点点橘色的光自不远的住宅区传来。
今夜风大,滚着粗粝的沙砾贴地而起,呼呼地刮到玻璃上。
汤姆看了会儿,在思考,然后扭头过来,拿手点了点苏童的肩,说:“sue,这个忙我帮了。”
苏童还在嘀咕你行不行,被汤姆看出这份不信任,一本正经地说:“sue,你知道在这地方什么最重要吗?翻译、向导和线人。”
苏童很快抓到重点:“你有线人?”
汤姆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偷你包的你总能有点印象吧。”
“是个小孩,在新闻中心外的石阶上卖东西,土豆还是番薯之类的。”
“十三四岁,衣服破破烂烂的那一个?”
“对,就是他,他逃跑的时候撞了我一下,等他走后我就发现自己衣袋被扯出来了。”
汤姆连连点头说:“很好,那孩子很有辨识度。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熟练地和门卫打游击,估计不只是今天在中心门口摆摊,附近一定有人认识他。这事儿不难,但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明天我给你消息。”
他说得这样胸有成竹,哪怕此刻只是开出了一张空头支票,苏童的心里还是轻松不少。她咬着细管喝起饮料,说:“谢了,汤姆。”
汤姆却拿两手撑在床上缓慢爬行,凑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但帮你找到这钱包之后,你得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童一头雾水。
临床的詹妮已经拿两手捂上脑袋,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大声抱怨:“汤姆,你又来了!”
汤姆噗嗤笑出来,说:“詹妮,能不能麻烦你先安静会儿。”
苏童眯起眼睛看向这两人:“什么条件?”
汤姆朝她眨眨蓝成一汪海水的眼睛,说:“是这样的,sue,你刚刚提到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怎么那么巧啊,我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苏童立马懂了,一头的黑线:“不行不行。”
汤姆央求:“sue,给我个机会吧!”
后一日的下午,大家一起在新闻中心的办公室里各忙各的。
顾川联系了当地的外交官安排采访,慎重起见,由他亲自拟稿,出镜的简梧坐在他旁边熟悉台本。
苏童亦有一份,留意听他们俩对话的同时,对照中文提前做好翻译的功课,时不时拿着部大块头的字典查找词条和语法。
除了顾川和简梧细小的讨论声,房间里始终静悄悄的,电流声攀着莹白的灯管,间或发出一两声嗡嗡的喊叫。
办公室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停了两秒,又是连贯的两下。
大家的注意力不约而同放到这阵敲门声上,门把已然扭动,自这门后突地探出一个金灿灿的脑门出来——
苏童惊得手上的笔一掉,“啪”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