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若翩翩,宛如星云遮蔽月,水波画两三圈,在水一边”
灵堂中悠扬的歌声徐徐传来,楚赦之垂眸,对在门外提着食盒等候的侍从道:“给我吧。”
我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并不惊讶地停下画笔:“楚赦之,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画的如何?”
楚赦之的目光投向棺中的赵靖柔,呼吸一滞——她的遗容被好好的整理了,上了一层并不苍白的妆容,额心用珍珠点缀,珍珠两边用深蓝带有珠光的颜料画上了鸟类翅膀一般的图案,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花钿样式,却格外适合赵靖柔。九谏用淡淡的粉紫色胭脂为她苍白泛青的皮肤添了一抹血色,这让她看起来不像是一具尸体,只是静静地睡着了:“很好看,她会喜欢的。”
“她总说鹰画在脸上太大了,这不就可以了?”我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笑了笑:“把东西放下就好,给田可儿画完我就吃。”
楚赦之无奈地上前拉住我的胳膊,那双风流多情的黑眸中写满了担忧:“九谏,别这个样子,你的伤还没好。”
我低着头:“伤总会好的,可她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一滴滴水珠从九谏眼眶中滑落在地,楚赦之却觉得那泪水砸到的不是地砖,而是自己的心。他长叹一声,将小和尚的头轻轻摁进怀中:“所以你才要保重自身,好好替她们继续走下去。”
“我已经开始想师父了。”我把头埋进楚赦之肩头,眼泪控制不住的浸湿他的衣服:“无论我怎么说服自己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都没有用,如果我没有来这里的话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楚赦之柔声道:“不是你对我说的吗?不要小瞧她们,如果一个人能够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死得其所,那么死亡对他来说就不是一件坏事。无论是阿柔还是可儿姑娘,都不会怪你的。”
“一死一生,跌相顾恋。忧爱结缚,无有解时。”我双掌合十,不再放任自己的软弱:“多谢施主开解,是我痴妄了。”
楚赦之感受到怀里的温度离开,心中竟有一瞬说不上来的失落感,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飞快地扬起一个笑容:“又是‘施主’?小和尚,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全名。”
我勾了勾唇:“其实,小僧以为昨日过后,楚大侠就会立刻躲得远远的。众所周知,楚赦之有两样麻烦从来不沾,而我恰好两样都占。”
“你是指首辅张浦良的弟子,和当朝陛下一直在寻找的六殿下吗?”楚赦之好似漫不经心地点出了我的身份:“其实我总有一种感觉,你是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破绽的。不过为什么要特意点出来呢?你知道的吧,如果你不说,我其实不介意再装几天傻。”
我没有否认:“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关系到师父性命,我并不觉得它算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虽然你入局不是我算计的,但既然借了你的名头,我想作为朋友,我理应向你说明一二。”
楚赦之挑眉:“你要隐去自己在这次事件中的存在。”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自然会隐没在江湖大侠楚赦之的光芒下,说实话,当初小僧决定和你一同下山也有这一层考虑。”我将算计明晃晃地摆在楚赦之面前:“但风云楼之事已了,我没有理由再借助你的声望。我的建议是你最好赶紧离开,现在从我这个大麻烦里脱身还不晚。”
楚赦之棱角分明的俊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把我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当然是凑近一点,好仔细看看你脸上的字。”楚赦之隔空在我脸上点了四下:“你现在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口、是、心、非。”
我打开他的手,气得微微涨红了脸:“我是认真的!”
“你明明就很需要我,为什么不说呢?是怕我拒绝吗?”楚赦之被我打了也不恼,他看着我,突然收敛的玩笑之色:“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定定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它没有结束,就更该知道这件事和你从前遇到的那些事都不一样。魏不凡不是第一个受牵连的江湖人,也不是唯一一个。如今天下格局复杂,江湖、世家、官员、皇族,这其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皇帝本人,处理起来也是举步维艰,更何况只是你我。”
楚赦之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想做皇帝吗?”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回答什么无论想不想当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我只想知道,你自己想不想。”
我坚定又简短的回答他:“不想。”我闭上双眼,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的疲惫:“但你也看到了,想要清肃极乐散背后这张绵延的大网,必须要借助强大的外力,甚至不是一代人就可以做到的。”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楚赦之双手撑在胸前,身形欣长,简单的衣料款式掩盖不住流畅肌肉线条,他往灵堂的承重柱上一靠,眼眸深邃而有神:“楚某讨厌强权,但不介意利用它做一些有利家国的事。若还能顺便拐走皇上最重视的六皇子,说出去也很有面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