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气剑随着主人心意消融,陆桑稚认出了摩朔伽就是那日的蒙眼少年,继而将之前忽略的事情串联起来,惊觉这潭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要我陪着一起演戏,总该把原委告知。”
看该离开的人已经看不见影子,摩朔伽也收回了自己的武器:“魔教少主的解释,你也信?”
“我信。”
真诚永远是最好的必杀技,摩朔伽再多的怨言都在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中哑了火。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摩朔伽回身扯过高璃:“你想知道的事,血月食当天自会见分晓。”
“这个傻大姐我就带走了,要是沈清问起就告诉他,用高璃来换温芳辞的命,这笔买卖他不亏。”说罢,他带着魂不守舍地高璃几下离开了这里,临走前,他瞟了一眼地上沾血的铁丝,眸中神色一紧,想到刚才惊鸿一瞥的阿洛,到底没说什么。
陆桑稚看着他和高璃离去的背影,原路返回,他有预感,再回到七皇子面前,他会得到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对待。
“工部尚书,顾开礼?”沈清的手指轻叩桌面:“给本宫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孤穹忙不迭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证物:“殿下明鉴,那顾开礼与贫道的往来大部分都以谈话为主,只有这柄扇子是他赠予贫道的,请殿下一观。”
柴乐上前接过,检查了一遍才呈到沈清手中,只见这柄扇子以岫玉为扇骨,扇纸是市价十两银子一张的熏香水纹纸,扇面上用浮绿、孔雀蓝等颜料绘制了一幅群虾戏水图,扇面展开放在日光下,水纹隐隐流动,画中的群虾仿佛是活的一般。这扇子虽比不上宫中贡品,可别有巧思。且这岫玉虽不算极品的清透,但要把几块成色上佳,质地相似的岫玉凑到一块有人并不容易,且还把它们磨来制作扇骨,更显奢侈。
沈清随手将扇子搁在桌上:“是把好扇子,本宫也的确听说过顾开礼有收集扇子的喜好,但就凭一把扇子,恐怕还不够格攀扯朝中重臣。”
孤穹欲言又止了半晌,期期艾艾地说:“殿下可认识这群虾戏水图下面的署名?”
沈清刚才没细看,听他开口便低头又看了一眼:“花半序?本宫倒不曾听过这位画手的名字。”
孤穹犹豫了一下:“此事也是顾开礼告诉贫道的,花半序,是洛书赟年轻时卖画谋生用的笔名。”
曾经权倾朝野的洛书赟本是寒门出身,这在上京并不是秘密。但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洛书赟当年上京赶考时因生活拮据,曾以“花半序”为笔名卖画谋生。
沈清与柴乐对视一眼,确信这件事的确是闻所未闻。可是为什么?卖画谋生说来是有些清苦,但也并不是必须得隐瞒的丑闻,温家在覆灭洛书赟之事中出力最多,按理这件事温家是肯定知情的,可为何没有人告诉自己呢?
只有一种解释,朝中没人有理由为倒台的洛书赟死死隐瞒这点,除非是……有皇帝本人授意。
孤穹观沈清的神色,继续道:“顾开礼在洛书赟还是寒门考生时就在一家店铺中挑中了这把扇子,他曾对贫道说,当时洛书赟的字,和后来洛相的字有着明显的差别,差别之大就像一个写狂草的人突然改练五柳体,叫人无法忽视。”
“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过这样一桩秘闻,”孤穹小心翼翼道:“洛书赟当年因三篇文章扬名朝野,其中最有名的,也是令世家受损最重的一篇,名为《籍田赋》?”
何止了解,这是皇帝曾布置给皇子们的功课,沈清更是早把这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不夸张的说,这篇籍田赋便是皇帝重用洛书赟打压世家权利的开端。沈清点头:“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孤穹道:“这篇文章刚刚发行时,曾有一个传言……说其实《籍田赋》并非洛书赟所写,真正的作者是一位方姓学子,洛书赟的同门。洛书赟确实参与了动笔前的讨论,但说到底,并不算是真正的作者。”
沈清默然,能让父皇主动压下,那么这“小道消息”恐怕不是假的。虽然文章的归属存疑,但洛书赟成名时,正是父皇打压世家权贵的关键时刻,父皇需要的不止是一个会写文章的学子,更是一个可以做他的刀,替他抗衡世家的能臣。
事实也与沈清所想无甚差别,在皇帝知道真假作者这件事时,早过了可以换人培养的最佳时间,而且他也已经着人去见了《籍田赋》真正的作者方安槃,确定此人虽然在文章上颇有才华,性格却过于温良,城府也浅薄地如一汪清溪。要把《籍田赋》里的设想落实到现实中,那是切切实实地要在世家们身上割一刀狠的。可以想象在达成目的这条路上会遇到的险恶与艰难,那不是一个天真的学子抱着远大的志向就能轻松做到的,不论洛书赟人品如何,在那个时期,他是皇帝手下最适合的刀。
所以,为了保住这把刀,皇帝出手压下了一切,洛书赟一边改练方安槃的字体,一边找各种方式收回笔名“花半序”卖出去的字画,而顾开礼的这柄扇子也并非原版,而是把洛书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