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不祥的乌鸦盘旋在上空,浑身浴血的人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就会有一朵血花绽放在地。
即使身上的疼痛可以靠意志力强行无视,可是失血的后遗症却不断地提示着我,这具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要死在这里了吗?
观沧澜最后喂给我的无疑就是玉虹蛇毒的解药了,不过解药的发作也需要时间,被蛇毒侵扰的大脑将我的意识带入了……那些想忘却不能忘的梦魇。
——“shen,”红发蓝眼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雪茄,无聊地把玩着价值数百万的打火机:“知道吗,你的国家真的很神奇,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从古至今都把顺从和听话刻在骨子里的庞大民族了,但凡还有一点点忍耐的余地,底下的人都不会想到反抗。你们那儿只有两个物种,一种是满嘴正义道德的驯兽师,一种是甘于被驯服的小狗狗,而你……无疑是前一种。”
“能告诉我吗,把狡猾的狼驯服成看家犬的秘诀?”
被改造的打火机在打开的瞬间堪比一把喷火枪,直直怼在了人的胸膛上,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形物体发出了惨绝人寰的惨嚎声。那是真真正正的人间地狱。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内脏痉挛般地蜷缩在一起,脸上却还要保持漠然的平静:“差不多一点,你知道我最讨厌国籍黑,怀疑就拿出实际证据,我记得你还没有拿到直接处决我的权利。”
“啊,是了,你是最受父亲信任的&39;神之手&39;,实验室里无可替代的王,但是……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什么漏洞,毕竟——研发的动作只需要脑子和手,不是吗?”
沾着汗和血的粘稠刀柄被强硬地塞到手里:“听说古中国有一种刑罚叫做凌迟,沈,你使刀的手艺还是父亲教的,不说三千刀,三百下还是能做到的,对不对?”
“做给我看,好吗。”
不容置疑的陈述句,不能推拒的要求。灵魂在叫嚣着远离,身体却不受控制。记忆中的一生,是无尽的黑暗与微薄的光明之间胶着而无谓的较量,直至生命最后,也没有分出胜负,而一步步扩大领地的黑暗跨过时空,附骨之疽一般跟了过来,像一场无穷无尽的惩罚。
……师父,我好累啊。
沿着干涸的河道没有目的的行走,渐渐地,耳边传来了水声,断层之下,白色瀑布飞溅起阵阵水花。
真巧,上辈子也是死在水里呢。
脑海中莫名冒出了楚赦之的脸,我心中泛起一丝怅然——其实即便没有观沧澜突然的杀心,我也不打算继续和楚赦之一起走了。
西北兵变发生之前,我把卫明玦带回白龙寺,的确就是在等待楚赦之的到来。楚赦之和魏不凡曾结为异姓兄弟,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会来找代表着案件谜团的我,也一定找得到我。
选择楚赦之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身上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通俗来讲,大概就是前世人们文学创作中的“主角”气质——江湖中的一流人物、自己不找事也会有事找上他的“灾难”体质、熟悉江湖三教九流的人际关系……符合我的所有要求,亲眼见到真人之后,我几乎是立刻在心里拍了板——就是他了。
只要跟着他,得到他的信任,既能掩盖自己存在的痕迹,又可以近距离接触到江湖上的核心人物,为我的计划打牢基础。观沧澜说的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利用没有交情的人对我来说更是毫无心理负担,没想到,算计了方方面面,唯独算落了自己的心。
每次看到他那双历经风霜却不改清澈坚定的桃花眼,那种与我的内心完全相反的光明特质带来的吸引力无法抵抗,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投放目光,渐渐地,欣赏变为心动,心动带来愧疚,继而化为一场神魂颠倒的痴迷——不该存在的痴迷。
是时候离开了,无论是这个身份,还是内里早已崩坏凋零无法救赎的灵魂,哪一样都不足以带给他人幸福,更何况,是一心向往自由的他呢?
就这样吧,就结束在这里。
我把一直捂在伤口的手拿开,粘稠的血液留在指尖,轻轻闭上眼。无需睁开就知道,眼前是泡沫飞溅的白色瀑布。张开双臂,仿佛在接受一个冰冷的,来自死亡的怀抱。这一刻宁静而孤独,是绝对的平静。
“扑通——”
紧接着,一道身影随之而下,跟着跳下了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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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
“楚赦之!”班莒在岔路口焦急地冲着楚赦之招手:“血迹到这里断了,我不知道九谏到底去了哪条路!”
单是看到那一大片血迹和观沧澜的尸体,楚赦之就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妙感,因为观沧澜身上除了蛇毒没有什么大出血的伤口,所以这些血都是……小九的?
这一刻,楚赦之出离的愤怒了,他发誓等找到九谏后,一定要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信任不是这么轻易辜负的,这个人……他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