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赦之瘫在床上不愿起来:“可算是把他打发了,累死我了。”
我摆弄着桌上的零碎机关,漫不经心道:“翟汜自然是希望你我能留一个在这儿当人质,不过你接连在床上躺了三天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他觉得你虽然身上有点功夫但内里虚得很,那么多家丁拿捏一个你还是轻轻松松——不然你想留下来,除非撕破脸,废多少口舌都没用的。”
楚赦之一翻身爬起来:“我怎么觉得小九这句话意有所指?我虚不虚,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耳尖微红:“谁要跟你聊这些有的没的,无聊,睡你的去吧。”
昨晚,在我与翟狯周旋的时候,楚赦之乘夜把吴苇儿和闫娃的人偶以及红色戏服若干埋进了长青湖湖底,只等着我们离开后给翟汜一个大“惊喜”——自然,他又是一晚上没睡。
楚赦之却不依,像个大狗熊一样黏糊糊地贴上来:“入秋风凉,在下孤枕难眠,特来邀小九共枕,可否赏脸啊?”
为了彻底隐蔽行踪,他最近一直都没有在衣服上熏沉水香,只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仿佛已经浸入他骨髓的沉水香才能被捕捉一二,淡淡的,却足够撩人。
“你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我不怎么坚定的拒绝了诱惑:“等我把这个拼完再说。”
楚赦之对着桌上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眨了眨眼,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些东西怎么会比自己有魅力:“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会唱戏的人偶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不服输地鼓了鼓嘴:“我倒是可以做出能发出声音的人偶,只要加些连着发条的机关就可以,但唱戏?那要做的音谱也太复杂了,真可惜,要是能看到原物就好了。”
楚赦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安静地搭在我肩上,两个人的体温无声融合,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感觉从肩膀上传来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我以为楚赦之已经睡着了,打算把他挪到枕头上去,谁知我刚一动弹,他的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我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微微一怔:“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这一生,大半时间都是孤独的,原本我觉得没有关系,但现在却发现其实大有关系。”楚赦之的头埋在我颈边,含糊不清道:“为什么我会遇见你呢?”
——为什么你要来,让我觉得孤独索然无味?
“还没认识你之前,我经常独来独往,江湖聚散无常,但我从来不觉得孤独。每一次的别离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新的体验,一种有趣的东西但现在,我只想把这一刻保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听着他难得一见脆弱剖白,轻轻问:“你在害怕吗?”
“是啊,”缠绕在我腰间的双臂越来越紧:“我怕有一天一切都不会再跟现在一样,明明你就在我怀里,我却已经开始想念,开始担心自己无法承担失去的后果——所以不要总是吓我了好吗?不要总是想要退缩,不要离开我。”
从第一次遇见九谏开始到现在,他拿九谏当朋友的时间远超当爱人的时间,事实上,直到九谏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之前,他都迟钝地不知道九谏到底填补了什么空缺,可当他那天看到浑身浴血的九谏掉下瀑布,心里却蓦然留下一个大洞,那一刻他才真正确认自己的心,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爱。
一生中若是能体验一次这种爱,同时也为对方所爱,可以说是幸运无比了。可这幸福感又是如此的强烈而脆弱,分歧、争吵、对立以至于他惊恐不已,维护这段感情总是给他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他生怕有一天这层薄冰终将碎裂。每当想到这些,心悸都宛如一只利爪紧紧揪住他的胸膛。
“和我在一起很累吧。”我握住了他的手,微微侧过头去,用额头贴了贴他的耳廓。
我早就发现了,其实并非楚赦之本身的性格有这么黏人,而是我无法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我顾虑总是太多,心里的想法可以在一瞬间走过九曲十八弯,偏偏越想越悲观,然而我无法控制——我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朔伽的母亲,当年的她和日月圣教的教主是不是也同现在的我们一样呢?即便在开始就隐隐预见了不善的终结,却无法停止相拥,即便恐惧与疲倦常伴,仍不肯放手。
“别反驳我,你知道我看得出你有没有说谎。”我反手按住他不安的肩膀:“我并没有不好的意思,只是想说也许我们可以是两棵缠绕着的树根。”
楚赦之笑了,故意说反话:“你是想说,在皇帝放弃你之前,我们的关系都见不得光吗?”
“不,我的意思是——树干也许会腐朽,会被人劈砍、会被雷打中;我们或许会吵架,或许会短暂的分离但包括我们在内,没有任何人可以触碰埋在地下的根。它永远会在那里,只要根在,新的树干就会重新长出来。”
“”仿佛有什么哽在胸口,楚赦之一时说不出话。
我顿了顿:“你的心好像跳得很慢。”
“因为它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