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什么……”见刘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孟氏殷切道,“您老人家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就是!”
刘妈妈回首往村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嗐,我老婆子也就罢了,但那两个抬轿的,都是府里的家仆,三更起的身,城门一开就抬着轿往这儿赶,可是生生走了十几里的路,天儿又冷,就这么让他们白来一趟,只怕生了怨气,到时候胡言乱语……”
她言至此,深深看了孟氏一眼,孟氏哪里不明白,这是变着法子同她要好处呢。
想到之后,还是得这刘妈妈亲自来接,且此事成不成,如今可全靠着她了,为了两个孩子的大好前程和她的安逸日子,孟氏一咬牙,拔下发髻上的金簪,笑着双手奉到刘妈妈眼前。
“您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您大老远过来一趟辛苦,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这支金簪还是我当年的陪嫁,您瞧瞧入不入得了眼?”
刘妈妈嫌弃地瞥了眼那支式样简朴的簪子,接过来颠了颠,晓得这乡下农妇也拿不出更好的玩意了,勉为其难道:“也行吧,不过我都说了,不是给我的,是打赏安抚那两个家仆的。”
她将簪子收进袖中,又有些不放心道:“我就给你七日,时日再长老爷那厢我也不好交代,我警告你们,可千万莫想着耍花样……”
刘妈妈顿了顿,刻意往院中望了一眼,“那个是你的女儿吧?要是苏姑娘不中用了,你家女儿拿来顶一顶,倒也不是不行!”
听得这话,孟氏骤然一惊,急忙保证,“七日够了,定然够了,到时还烦您老人家再亲自来接一趟……”
孟氏点头哈腰将刘妈妈送走后,又疾步返回顾家。
见苏织儿还坐在石磨上哭个不停,皱了皱眉,强压下心底嫌恶,上前作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怎得哭得这般厉害,可是你阿姊欺负你了,你告诉舅母,舅母替你做主。”
苏织儿在顾家六年,还是头一遭听到这种话,从前无论是雪夜顾兰将她赶出屋外,锁了门不让她进去睡觉,还是故意用水泼湿甚至剪碎她的衣物被褥,向来只有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份,不会有任何人替她出头。
孟氏或还觉得她仍是那个刚来时被哄两句就能感激涕零,掏心掏肺的傻子,轻易就能信她的话。
却不知,她这些年的低声下气,唯诺恭顺,都不过是做给他们看的。
苏织儿自然没说顾兰幸灾乐祸嘲讽她的事,只抽噎着拼命摇头,“没有,只是阿姊帮我烧水,我心里过意不去,就去帮阿姊,然后看见水盆里映出的脸,觉得难过,就……”
“原就为着这个,愁什么,你这脸啊,定然能好。”孟氏迫不及待地拉起苏织儿,“走,舅母带你去寻张婆。”
苏织儿擦了眼泪,低低“嗯”了一声,然垂眸的一瞬间,唇角却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孟氏绝想不到,她这突然生了红疹的脸是拜她自己所赐。
昨日入了夜,她一直未睡,直到快子时,确定顾兰已然睡死过去,才拿出藏在袖中的在河岸边采的小红果子,放入口中吞下去。
她之所以晓得这小红果子的效用,是因着幼时她曾因嘴馋吃过一回,此物对身体倒是无害,就是会导致脸上起红疹和通身发痒。
那种钻心的痒,她一直记忆深刻,没想到有一日这曾经让她避之不及的东西也会帮上她的忙。
其实方才,苏织儿依稀瞅见孟氏和一个婆子远远站在顾家门外,那婆子穿的衣料不俗,一看就不是什么乡下人家,恐就是孔家派来的。
苏织儿蓦然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再拖延,若是再晚一日,她怕是没有服小红果子避灾的机会,如今已经在被送往孔家的路上了。
虽说那婆子自己回去了,但看她这视钱如命的舅母上赶着想为她治脸,当是还没有放弃。
但不管怎么说,终归能再拖延一段时日。
此时,沥宁县城,县衙。
县令钱盛沉着一张脸,一把将手中的画册甩到李师爷胸口,怒吼道。
“都这么多天了,寻了整个沥宁县,怎就寻不到个好的!”
面对大发雷霆的钱盛,李师爷擦了擦额间冷汗,小心翼翼地弯腰拾起画册,嗫嚅半晌道:“大……大人,这沥宁,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您的要求高,实在是难找啊……”
钱盛坐在圈椅上,眉目紧锁,烦躁地用指节在桌上狠狠扣了两下。
他也不知倒了什么霉,当年中举后没钱打点,就被硬塞到了这个常年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来做官。
如今,还摊上这么个破事!
旨意是上头暗中下的,谁也不敢不从,但谁也不想沾染,层层下压,最后就理所当然摊到他这个芝麻绿豆大的沥宁县县太爷身上。
若是寻常流人,他随便找个奴婢也就打发了,可那位不一样,纵然如今落魄,但骨子里流的血注定了不是凡夫俗子。
且下旨的圣人,似乎也不愿意随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