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了。
一辆大巴缓缓驶近,却在即将进入集结点的时候,突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啊!”
车上一阵鸡飞狗跳,吴学民第一时间搂住邹淑华,打断了她的尖叫。
司机顶着雨跳下车,发现大雨冲坏了一小截路基,坑不深,但里面都是烂泥。
看了看深陷在泥潭中的轮胎,司机无奈地摇摇脑袋:“车子陷住了,大家走过去吧!”
高云霞举起喇叭:“乡亲们,穿好雨衣,带好自己的东西,咱们下车!”
邹淑华紧紧抓着吴学民的胳膊,有点担忧:“你说这集结点,会不会也叫雨淹了噻?”
“胡说啥子!”吴学民瞪了她一眼,趁着前面的人往外走的功夫,到底点起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落龙坡嘛,这个地方我晓得。”
“当年有风水先生打村里过,跟我爹说过,这坡底有个风水眼。”
“龙到这里都要落下来窝着,哪里能不太平嘛?”
“要不是上面说啥子人防工程,硬是不让住,我都想搬来这里了!”
半真半假的话似乎安慰到了邹淑华,她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些:“吴学民,你可莫骗我噻!”
“哪个要骗你嘛!”吴学民把烟丢到车下的泥巴水里,跳下车,对着邹淑华伸手,“怎么老是拖拖拉拉的!”
站在车门另一旁的高云霞赶紧劝解:“慢慢来,不要急,小心滑倒了。”
邹淑华就着吴学民的手一阶阶慢慢下来,眼睛却瞧着高云霞:“他不会说话,你莫理他。”
“邹淑华,哪个不会说话?”吴学民紧紧拽着邹淑华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嘴里却不饶人,“当年你那个邻居哥哥嘴倒是巧的很,还不是跟别个女的见了一面就跑了?”
邹淑华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嘴巧,陈年老账都翻得起,我说不过你噻!”
高云霞打着手电跟在后面,听着老两口拌嘴,只觉得这破路都没那么难走了。
“二位,这边休息!”集结点门口的人引着老两口进了间帐篷,“有什么需要再找我们。”
不大不小的帐篷里,已经住了两个人。
邹淑华正要打招呼,可当她看清对方的脸时,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变成了一声冷哼:“谷小燕,怎么是你?”
谷小燕也不急着起身了,坐在行军床上翘起二郎腿:“邹淑华,怎么是你?”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邹淑华沉着脸在帐篷里找了一圈,“我的床呢?”
谷小燕得意地躺回唯一的行军床上:“先到先得。”
邹淑华的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当年抢男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先到先得呢!”
坐在谷小燕旁边的男人尴尬地低下头。
当年他家跟邹家是邻居,他比邹淑华大三岁,还定了娃娃亲。
可谁让那回邹淑华带着谷小燕回家玩,被他撞见了呢?
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谷小燕就是比邹淑华的嘴甜,哥哥长哥哥短的,看着他的眼神里还都是崇拜。
哪个男人遭得住嘛!
他清清嗓子,碰了碰谷小燕:“燕燕,是我们对不起她,你把床让给她吧。”
谷小燕得意的笑顿时消失了。
她委屈地撇嘴,再撇嘴,到底硬撑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切,谁稀罕睡这个,给你给你!”
“邹淑华,哪个要她让来让去!”吴学民重新扣起雨衣的帽子,冲出帐篷,“不就是张破床么,你等着!”
豆大的雨点顺着门帘的缝子往帐篷里灌,邹淑华探头出去:“吴学民,快回来!”
“雨太大咯,危险!”
“用睡袋就好了嘛!”
吴学民对着身后摆摆手,身影消失在了雨幕里。
帐篷里的谷小燕,表情有点绷不住了。
当年她抢男人,确实是为了跟邹淑华别苗头。
她成功了,但结婚之后,她就发现这个男人远没有想象中的好。
仗着自己追的他,家里的事他永远甩手不管,在外面还要自己帮他撑场面。
就像现在……
“燕燕,我的药呢?”男人把背包翻得一团乱,还摊着两手找她要。
谷小燕两下就捡出银色的一板,抠出两颗放到他手心里。
“燕燕,水呢?”
谷小燕强扯出个笑脸,从枕头旁抓出矿泉水瓶,拧好瓶盖递给他:“有点凉,慢点喝。”
男人嗯了一声,扬头吞咽,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臂不自觉地甩来甩去。
谷小燕第一时间去抓,可水还是打翻在了床上,瞬间洇开一大片。
“燕燕,水。”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男人止住咳嗽,只觉得药片好像粘在了喉咙口,痒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