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澡,但是装衣物的背包被收走了,她想干净只能穿寨子里粗布裁的短衫长裤,耳饰也一个没戴,靴子倒还是自己的,几天过去,棕色翻毛皮的鞋尖都油黑到反光。
青鸟喜欢漂亮。
输了面子,她很不高兴。
这份不高兴直接表现出来,她面上不显,声色更冷几分,“他们太弱。”
刑天立即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心头一沉,欲出言训斥,而坤盛又说:“你弓箭用得很好。”
“我是苗人,射弩更好,只是没给我。”
“为什么不用枪?”
“热.兵.器比得是武器,不是身手。”青鸟面无表情,“谁的枪先进、打击量大,谁就赢,那还比什么?”
坤盛竟然赞许地点点头,这让刑天精神稍缓,却仍无法松懈,提起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胸腔里,闷闷压着脏腑。
“想加入红蝎,只有身手可不够。”坤盛慢悠悠说。
青鸟这次立即阴沉了脸。
她平生恨恶人,亦恨由人摆布,而眼前这个老男人无疑是踩雷加强版,短短一句话,发挥出了1+1>2的效果。
她反诘:“我为什么要加入你的队伍?”
“你是为了刑天而来。想接近他,在水寨里才有机会。”
“我总有办法。”
“你的办法行不通。”坤盛坐正了身体,捻着的一串佛珠重新绕回手腕上,和声细语,“在这,得走我的路。”
仿佛一道指令,身边侍立的杀手骤然发起突袭。青鸟更快,腾身踹翻最近的一个人,而后直视着黑洞洞的枪口,满脸写着骂人的话。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超出刑天意料之外。他指节捏紧,在这被刨除于外的计划边缘,终于汩汩涌出陌生的惊惧。
“你看,枪也有枪的好。”坤盛起身,笑眯眯说道。
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天却隐约暗沉,好大一片积雨云汇集起来,微不可查地乌泱泱游动。
青鸟被反扣着双手摁在佛堂外的地面上,等下八成要见血,不能当着菩萨。她抬眼,木栏外是静谧浑浊的湖水,像倒扣过来的天。
炭盆就在旁边烤着,手下人拿了个火钳翻搅,夹出一块烙铁,已经烧得通红,乍遇空气就迅速结出一层薄膜似的灰烬。
那铁块足有巴掌大,模样简洁生动,尾针高挑,两只螯足威风凛凛地举着。
一只烧红的蝎子。红蝎。
刑天一见,脑子里“轰”地响开,一时收敛都忘了,“坤爸!”
“不吃苦头,不会懂尊重。”坤盛摘下右手的几颗戒指,持烙铁在手,“刑天,没有罚你,你慌什么?”
那点火光烫醒了刑天的记忆,他胸口急剧起伏着,左后肩处一模一样的烙疤仿若又鲜活起来,引一阵强烈的痛痒直钻心底。
他颤抖忍下,低顺回答:“是我没教好,坤爸该罚。”
滚烫的热意透过薄衫袭来,言语之间,青鸟没回头看,也已经明白他想干什么了,只是安静如待宰的羊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功夫再好,但男女体力差距摆在那,又以少敌多,她败势已不可挡,不如省省力气。
反正死也好,痛也好,她没怕过,不过是在旧账上再添一笔。
早晚有一天把他们都杀了。
她忽然道:“刑天。”
静了几秒,男人的身躯挡住眼前水天混沌,刑天站在她面前,眼眸垂着,目光仿佛含着极细微的哀悯。
青鸟对上这样的目光,微挑的眼角满载着轻蔑。
“等死吧你。”她说。
下一秒,烙铁在右肩胛落下,青鸟喉咙里短促闷叫一声,脊背猛地塌下。
最初的灼热以后,痛感如洪荒决堤般成倍增长,肌肉筋脉骨骼,都在这一小片地方被炼化,烧成灰烬。
她大口喘气,胸腔里溢出野兽负伤时无意义而不连贯的低吼,即便被放开也丧失了逃跑能力,十指在木地板上扣紧,甲床上迸出断裂的血线。
刑天僵立在原地,看着她受刑的惨状,心里翻腾着荒谬的痛楚和真切的快意。
青鸟诚然是恨他的。
而他也在恨青鸟。
恨到明知仇会越积越深,报复要将彼此推向万劫不复,他也想把她留在身边,期盼着她能染上污秽。
她多么清高,十年前,现如今,都和自己泾渭分明。她纯粹像冷泉水洗濯过的一块不透光的黑曜石,容不得一丝杂质和裂缝——所以,这是她轻狂的报应。
背后的烙铁已经移开,坤盛擦着手,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们。麻料和皮肤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挥洒,令人胃脘沉甸甸地作呕。
他蹲下身,伸手捏住青鸟的下巴。
她颌线冷硬,好像生来就没笑过,偏长得很美,落魄也好看。
青鸟双眼里血丝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