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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山(2 / 3)

天颈侧移开,却并没有放下。

甚至抽不出闲暇来为弟兄的死而悲凉,心脏就战栗地缩紧——他身边,来自中国,想要回去的人,还有一个。

刑天面色灰白,缓缓转过身去,只见黑洞洞的枪口一端,指着青鸟。

青鸟反而全然冷静下来,坤盛是知道她有多麻烦的,如果想杀她,不会废话这么多。

果然,坤盛瞄了青鸟片刻,只是拉过刑天的手,将枪拍在他掌心。

“你喜欢她,所以,我不要她的命,但也不能再把她留在红蝎。”坤盛的面容又恢复了那种慈爱,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

“坤爸——”

“翻过这座野人山,就是中国的国境线,让她回去吧。”坤盛微笑,仿佛只是在感叹稚子不够懂事,“你有你该做的事,也该收心了。”

刑天收拢微抖的手指,握着枪,深吸了一口气,“……是。”

与他相反的,青鸟不觉得为难,先回房间换衣服。匡查的血有一些溅在了身上,刺绣的部分比较娇弱,她对着光线细看,然后用肥皂一点一点搓洗干净。

刑天说:“你不知道野人山有多危险。从前红蝎就把叛徒放逐到山里,不给物资,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洗手间狭小,他围着青鸟打转,急迫如绕灯泡飞行的夜蛾,军靴在地上踏得咚咚响。

坤盛这老不死的,还想用处理叛徒的手段对付她?真拿自己是个奴隶主了。青鸟心里骂得很脏,手上拨开水龙头,冲衣服的泡沫,依旧不动声色,“他们太弱,才走不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青鸟,”刑天咬牙,“这种时候,你非要争个高低?”

青鸟的要强只针对自己,没什么胜负心,但如果质疑者是刑天,她就难免上来脾气。

把衣服往洗手池里一甩,她拧过头去盯着他,语气阴恻恻的:“我不争,难道等你阿爸放下身段来,亲手弄死我?”

这句话无疑是有力量的。刑天僵硬地杵在那里,被准确拿捏的倦躁和无力感再次漫过头顶。

他想起坤爸看透一切的笑言:他喜欢她。刑天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了,心底里未曾明说过的欲望被翻出来,暴晒在灼人天光之下,当做四两拨千斤的把柄。他又惶恐、又愤怒、又狼狈,情绪来回翻涌,最后淘换出一丝想要釜底抽薪的悲凉,在理智的边缘来回折磨。

在气窗边晾好衣服,青鸟回头,又看到他。他还站在那里,开阔的两肩有些垮,稍向内扣着,低迷又惘然。

青鸟来到他面前,她抬起眼,他垂着头,两个人的视线相交了。

她从没怀疑过刑天的卑劣本性,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被他全神贯注地凝视时,却常给她以眩晕的感觉,像泡在温水里面太久。

这种感觉并不难受,反而轻飘飘的,令人舒服到茫然。但青鸟讨厌如此。

在生死线上讨活路,失去清醒犹如钝刀杀人,这是她给刑天的处决,无论如何,她不会回报给自己。

她静静地看着刑天,手从他敞开的衣襟探入,攀上肩膀,顺着手肘剥落下去。没等他从状况里反应过来,又反手把衬衫套在自己的背心外面,扣子一颗颗系好,长出的部分,在腰上挽了个结。

而后淡淡说:“我的衣裳都是手工苗绣,很贵,借你的穿穿。”

颇有几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思,打一巴掌再给一颗不那么甜的糖果,敷衍地拉拢着他,但因为是青鸟,所以这样也可以。刑天舌尖抵着后牙,看她毫无牵挂擦肩而过的身影,半晌只说:“有借要有还。”

青鸟已经走到门口,仰头望夕烧斑驳的天。

亚麻面料的衬衫干干爽爽,残存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还好,在眼下多雨的季节里,将将不算让人厌烦。

“嗯。”她跨出去,以一种哄骗的口吻说着,“如果我还回来的话。”

除了一把复合弩和苗刀,她什么也没能拿走。这是坤盛的意思。野人山是个巨大的天然乱葬岗,在他看来,青鸟也不过是被丢弃到那里的其中一袋垃圾。

靠着山脚,刑天给匡查堆了一座坟,没有立碑,他们这种人死后能好好进到土里,已经是一种奢侈。

作为坤盛眼线的事暴露了,枪指在头上,阿莱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跪了下来,仓惶辩解:“天哥,我老婆孩子的命都在坤爸手里,我没别的路可选。”

生死关头说的多半都是真话,而刑天同时也清楚,经验老到的首领和未成气候的少爷,要跟从谁的指令本就不是什么选择题,阿莱没得选,寨子里的人没得选,而他面对坤盛的试探,竟然也无法翻身。所有人都在更绝对的力量面前收起野心守着规矩,于是江山难改。

——不争个高低,难道等死吗?

风滚滚涌来,掀起衣摆,他忽然记起青鸟同样的、抛给他的那道难题,此时彼刻,又被命运转圜不容置疑地推回到了面前。

刑天垂下眼睛,从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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