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偌大的船舱内,只有谢绾一个黄脸嬷嬷,便开口斥道,“怎么做奴才的,去给陛下倒杯凉茶过来。”
话未说完,后背忽然涌起森森冷意。
分明是盛夏暑热之际,他却觉得自己像置身数九寒冬一般。
怎么回事!
越千猛地转身,向异常处望去,迎上了李承赫欲要杀人的凶唳眼神。
“陛,陛下……”
越千有种他再敢胡说一句,李承赫立马要送他去地府报道的错觉。
他快哭了,哽咽了两下,双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那整理画框的黄脸嬷嬷开口,才打散这殿内冰冷至极的空气。
“青瓷壶里的茶都是冷好的,搁有冰块。”
“陛下喝的时候慢些,别伤了胃。”
谢绾将用帕子将古画上的灰尘擦干净后,行了个礼,匆匆离开此殿。
李承赫一边伸手按住那青瓷壶,一边呆呆地看向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言。
似痴了一般。
直到越千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过失,躬身走过来,要为李承赫倒茶时,李承赫才回过神来。
而后,挥出去一巴掌打断越千的动作。
横眉看着他,眼底是隐忍的怒意。
“滚!”
李承赫护着那青瓷茶壶跟护宝贝似地,疾言厉色,“朕允你碰了吗?!”
越千僵住。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比死了爹还委屈。
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越靠近荆州越喜怒无常啊!
不就是一壶茶吗?他是能下毒还是怎么着,为何不让他碰!
与此同时,坐着另一艘竹筏赶过来的李乾,一进殿,看到死死抓着青瓷茶壶不放的李承赫时,眼底一跳,心觉不妙。
下一刻。
帝王的冷眸刺过来,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之色。
“你倒是能耐。”
李乾脚步一顿,兀自翻了个白眼。
完了,果然瞒不住父皇,还是被他发现了。
棋差一招啊。
这么多年,他私底下耍的那些小动作小手段,哪怕他做局做的天衣无缝,父皇都能一眼看穿。
谢晚之事……更是如此!
“跪下!”
李承赫陡然发难,捏在青瓷茶壶上的五指,因控制不住波澜的心绪,而隐隐发抖。
李乾朝嘴巴一撇,不敢反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么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他在外头再怎么嚣张玩闹,都无所谓,可到了父皇面前,总得扮个乖乖听话的模样,否则父皇绝不惯着他……
父皇二字,在宫里,不仅是父也是皇。
李乾不甘地跪着,眼神乱转。
李承赫则缓了许久,才整理好自己的呼吸和思绪思绪。
再抬眸时,隐忍冷静的眸光中,带着一闪而逝的水雾。
当然,这点失态,无人察觉。
“那黄脸嬷嬷是谁?”
李乾心道果然如此,父皇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如今都七八岁了啊!
父皇与娘亲之间的羁绊……远比他以为的更深……
压下那琐碎的念头,李乾嗡声道,“她……曾救过儿臣一命,儿臣也救了她一命,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儿臣看她一人孤苦无依的,便许了承诺让他跟儿臣一起回宫,做东宫的掌宫嬷嬷。”
回宫两字,让李承赫又惊又喜。
“她同意回京?!”
李乾半真半假道:“是啊……”
“她说看我像极了故人的孩子,所以想贴身照顾我,父皇您不知道,这一路上到了夜里,都是她给我掖被……”
李承赫眼底的惊喜,听了这话,又被那涌起来的酸涩和嫉妒给淹没。
果然,在绾儿心中,儿子远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能为李乾再回深宫,却绝不会为他涉足京城。
看着跪地的李乾,念着谢绾对他的维护之意,怕一会儿跪久了惹了谢绾生气,也不敢再让他多跪了,压下脾气,对他抬手示意。
“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起来回话吧。”
“虽然你私自出京差点儿惹出大乱,可念在你活捉了周朝长公主的份上,便功过相抵了吧。”
“此事之后,万不可再如此鲁莽冲动,知道吗?”
他这话一出,李乾眼都亮了。
几乎瞬间,他就摸清了父皇对自家娘亲的感情和态度。
父皇绝对做过对不起娘亲的事,否则绝不会把姿态压得这么低!
多年来,父皇将他养在膝下,虽然事事不假他人之手,将他作为下一任储君精心培养,可一直都是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