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天已开始冷了,应赵睿再三邀请,朵朵答应去他们公寓吃饺子,那天他的室友小陆也在。他们边包饺子边聊天,赵睿是山西人,喜欢吃醋,他们家乡吃饺子都不放酱油,只放醋,或加点蒜泥,小陆说吃醋对皮肤有好处,要不怎么赵睿长得那么白净。正说话间,赵睿的电话响了,他说一会儿哥哥的一个朋友过来,从上海给他带了点东西。
因为朵朵下午要去听一个讲座,所以先给她煮了饺子,她也没客气。刚吃完饭,就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这人长得高大魁梧,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没等赵睿介绍,那人先开口了,“你好,苏小姐”,朵朵有些吃惊,“你是……”,“不记得了?海景酒店”,朵朵的眼睛直了,原来是他。那日因为窘迫,根本没有好好打量过那个客人,只是面目依稀记得,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姓苏的呢,他们酒店工作人员的胸牌上只写着英文名字。
“你们认识?”,赵睿这才插进话来。
“我们在酒店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我又去找她,她却不见了,原来躲在这儿”,那个男人坏坏地笑着说,朵朵瞬间有被蛇咬了一口的感觉,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小陆闭起了嘴巴,注视朵朵的表情,赵睿不自然地望着朵朵和那男子。
“啊,有饺子吃哦,我还真有点饿”,那男子坐了下来。
“我下午有课,我先走了”,朵朵和赵睿、小陆打了个招呼,也没理会那男子就离开了。
朵朵也没心情去听讲座了,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这段日子真是倒霉透顶,想起那个男人脸上坏坏的笑,朵朵真是有些咬牙切齿,哎,拿人家手短呀,多么深刻的领悟。
不知不觉,朵朵竟走到了那个外文俱乐部,隔着一条街就是西餐厅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地方,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朵朵的性格,使她注定迈不出那一步。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得让人想起恋爱,但那阳光退去得太快,坐在步行街长椅上的朵朵,感到了阵阵寒意。她忽然有些想家了,想念爸爸的唠叨、妈妈的慈爱、哥哥的警示,她想打个电话给家里,拨出号码又挂断,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选了就不能后悔。
傍晚时分,朵朵在阅览室看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希斯克里夫对凯瑟琳狂热的、绝望的爱恨让朵朵看得心潮澎湃,原版小说果然比翻译过来的更能真实再现那震撼的旷世之情,她如此沉迷于那近乎病态的爱,她羡慕凯瑟琳,即使她死了,希斯克里夫也对她执迷不悟地爱着恨着。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朵朵将手机调成静音,看完关键的一段,才去回。电话是赵睿打来的,紧跟着是他发的一条信息,“你在学校么,我去接你吧”,什么时候他俨然以男朋友自居了,朵朵有些诧异,男人的心思也不是女人能看得透的。不知那个家伙都和赵睿说了什么,总之,不想见他们中任何一个,朵朵就回了条信息,“谢谢,不用,我和朋友在逛街”。
朵朵感到肚子有些饿了,收拾好书走出阅览室,这时电话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苏小姐,是我。对了,你英文名叫Cathy吧。”
“……”
“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
“我不在学校。”
“我看见你进阅览室了。”
“……”
“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个晚饭。”
“我吃过了。”
“那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
“不用了。”
“你好歹接待我一下吧,这么冷的天,我等你好久了。”
朵朵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那个魁梧的身影。“我们有什么好聊的么”,朵朵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欠我一次聊天哦”,那人眨了眨眼睛。
附近有一家上岛咖啡,男人点了杯爱尔兰咖啡,见朵朵没有反应,就自作主张给她点了热的夏威夷可娜。朵朵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低低的咕噜声,男人不动声色地点了菲力牛排、爱尔兰顶级肉眼排、金枪鱼意粉、什锦水果松饼、海鲜浓汤、桂花蜜沙拉。
“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许,你叫我英文名字Bill也可以。”
Bill,除了翻译为人名比尔外,还有账单、钞票的意思,朵朵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词的解释。
“赵睿是我同学的弟弟,小伙子不错,你们在交往么”,Bill审视地看着朵朵,朵朵没有回答。在Bill的眼里,朵朵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和他阅尽江湖的老练比起来,她简单如水。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在一年半前,你第一次来这个城市时,我原来还不太确定,可在海景和你聊天那次我确认是你。”
“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个夏天的傍晚,你穿着浅紫色连衣裙,长长的发,随风起舞的感觉”,Bill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