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天,闷热得要命,便是坐着不动也是一身汗,更别说在外头走动。
说是汗如雨下,一点也不夸张。
天地活像一口大蒸笼,将世间万物笼在里头,扣得严丝合缝,一丝凉意也无。
王家庄村中的小道上,钱媒婆一脸的喜气,边走边摇着扇子,进了村直往周家走去。
“钱大姐,你这是上哪家去啊?这大热的天,干啥出来受罪哟。”
“是啊,瞧你热得一脸的汗,来来来,过来歇会。顺便说说,咱们村里是哪家要办喜事了?”
“来,嗑点瓜子,跟咱们唠唠。”
村中大树底下一群爱说闲话的妇人,瞧见钱媒婆经过,两眼放光,一个接一个地招呼着钱媒婆。
要说谁知道的小道消息最多,那肯定是媒婆啊。
见得多听到得也多,跟媒婆唠上半天,能比得上跟村里人唠大半个月。
“哎哟喂,各位大妹子,今天可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办,等过些日子,我带点零嘴来,咱们唠个够。”钱媒婆笑着打哈哈,边说边往前走,几步混了过去。
若是平日里,钱媒婆说不定就应了,这群女人就是嘴碎,心眼不坏。
她们做媒婆的,不讨厌嘴碎的人。
嘴碎有嘴碎的好处,不少小伙子大姑娘的消息,都是从这些人嘴里透露出来的。
没有这些人,她上哪儿去寻摸合适的人选,牵线搭桥。
今日她是真有要紧事,天热怕啥,有钱賺谁还怕热啊?
等她把事情办妥了,有的是吃茶歇凉的时间。
金婆婆领着钱媒婆进来的时候,周家人正一块翻晒院子里的粉条。
这几个月天气好,家里加班加点的赶着做粉条,反正如今屋子多,不漏雨也不透风,有的是地方放。
“娘,你别弄了,外头太阳大,仔细一会晒久了头晕。”万氏又一次催着婆婆进屋去。
李氏摆摆手:“我没事,又不累,就抬抬手的事。年轻那会儿啊,地里的活计,都是我和你爹两个人做,比起那些年,现在可轻松多了,过得跟地主老爷似的。”
在李氏看来,她过的日子跟地主老爷差不离,每天啥事没有,家里的活有人做,顿顿有肉,大米白面管够。
她当了二十多年寡妇,谁能想到她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奶奶,娘,你们都进屋歇歇,最后这点我和清霞弄了就成。”清荷撩开防晒的帷帽,给自己透透风。
清霞在一旁帮腔:“二婶,你就带着我奶进去吧,你不回屋,我奶也不会回屋的。”
万氏本来还想再做会,就翻晒粉条这种事,又不费力气,一点不累人,让她整天歇着闲着,反倒浑身不舒服。
不过,等她抬起头瞧见金婆婆身后的人时,又改了主意。
“娘,咱们都进去吧,让她们两姐妹俩做去。”
万氏走到李氏身边,朝金婆婆的的身后努努嘴。
清荷姐妹俩也是认识钱媒婆的,立在原地笑盈盈地招呼了一声,又继续做手上的事。
钱媒婆这人会来事,一张嘴尽会捡好听的说,
三两步走上前来:“李婶子,万家妹子,你瞧你们家这俩姑娘,模样出挑不说,还这么勤快,也不知道日后哪家能有好福气。”
“要我说啊,这俩姐妹日后是做少奶奶的命,用不着吃这些苦头。”
“呵呵,哪里的话,就是俩乡下丫头。来进屋坐,外头晒得慌,进来喝杯凉茶。”李氏笑呵呵的略过话头,不愿多谈两个孙女。
什么少奶奶不少奶奶的,婚姻大事,讲究个门当户对。
嫁得门庭太高,姑娘受了欺负,想给她撑腰都撑不起来。
周家只是庄户人家,攀不上有钱有势的人家,就算能攀上,她也舍不得两个孙女嫁出去受苦。
自家宠大的姑娘,到别人家受磨搓,光是想想都能心疼死。
“哎,好好,可不就是热嘛,你看我这一头的汗。”看出周家人不想多讨论自家姑娘,钱媒婆见好就收。
这俩姑娘虽好,却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一口气喝两杯凉茶下肚,钱媒婆掏出帕子擦擦嘴角:“李婶,明贵家的上哪儿去了?我上你家老宅转了两圈没瞧见人。”
“没在家,在镇上码头做生意,天热了,那些个抗货的,半下午才出来,要抗到晚上。这不正好,老大家的晚上也能多卖几个钱。”眼看老二家是不用操心了,老大家也慢慢起来了。
李氏说起这些事,心里头骄傲得很。
周家大房在镇上码头摆摊的事,钱媒婆是知道的,是个开钱的路子,就是受累。
话又说回来,不累又挣钱的事,也轮不到他们这些老百姓头上。
要卖晚饭,估摸着一时半会地回不来。
钱媒婆不免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