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微凉的夜风中,衣袍翻滚,定北侯府熄下去的灯,再次被点燃。
陆思海没在府中,他去了哪里府里没有人知道,孟管家没法子,只好将温氏吐血的消息禀告给陆子良。
去陆子良院子的路上,孟管家骂了一路胖婆子,不过他嘴上在骂,眼里一丝怒气也无,心里还隐隐觉得高兴。
孟管家始终认为温氏是侯府的拖累,不止是他,侯府里的下人包括陆思海的那些下属,通通认为陆思海不该保温氏。
温氏犯下的罪,证据确凿,桩桩件件令人愤怒,保温氏老百姓会怎么侯府?朝中的官员又会怎么看侯府?
保下温氏无异于给侯府留下污点,温氏活着一日,别人提起定北侯府难免不会想到温氏。
不少人劝过陆思海,最终都没有劝成功,陆思海坚持要保温氏的命。
下属们虽说不赞同他保温氏,他的这一举动却收买了所有追随者的心。
因着温氏这件事,这些人对陆思海越发忠诚,跟着一个重情义的主子是他们的福气。
温氏现在在侯府并没有任何存在感,孟管家觉得温氏死了比活着好,温氏和陆雪妍两母女惯会坑少爷,有这母女俩在,自家少爷没有清净日子过。
因此方才派人去请大夫的时候,孟管家特意指了府里的花匠去请。
侯府里的这位花匠腿脚有些问题,跑不快,让他去请大夫花的时间至少要多一半。
也是碰巧了,胖婆子找孟管家的时候,这位花匠刚好在跟孟管家禀报事情,听说温氏的事情后,孟管家心思一转,点了花匠去请大夫。
便是后面主子责问,他也有理由,当时只是花匠一人在,他只想着快些找大夫,忘记了花匠腿脚不好的事。
陆子良得知温氏吐血的消息后,衣裳都没出穿好,便冲出了院子。
往日里温氏的院子有两个婆子守着,陆子良一次也没进到院子里过。
两个婆子是奉陆思海的命令守院子,除了关于陆雪眼的事情,陆子良从不违抗陆思海的命令。
今日突发意外,两个婆子一个去找孟管家,一个留在屋子里照看温氏,陆子良直接冲进屋子里。
“少爷。”原本立在床边的瘦婆子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陆子良没搭理瘦婆子,他眼里只有躺在床上的瘦弱妇人。
这是母亲吗?母亲的头发怎么变白了?母亲怎么这么瘦,脸都瘦得皮包骨了。
陆子良挪着步子一步一步靠近,枕头上和温氏身上的鲜红刺痛了他的心。
他愤怒回头,双拳紧握:“孟管家,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孟管家神情焦急,频频望向屋外:“少爷,奴才已经让人去叫大夫了,想是大夫这会已经睡下所以来得慢了些,少爷你别着急,大夫或许快到了。”
孟管家回答得滴水不露,陆子良看了两眼屋外,没再说什么。
侯府里有府医,府医就住在府中,再慢也不会慢到哪里去,此时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耐心等一等。
温氏瘦弱的身躯以及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叫陆子良心中十分愧疚,他逃避般地移开视线,打量屋子。
屋子里的简陋布置和难闻的气味让陆子良越发心痛,他一直以为母亲只是被关起来,却不曾想到母亲的日子过得这般艰难。
这哪里是侯夫人住的屋子,他院子里奴才住的屋子也比这好。
心底升起一股郁气,陆子良这会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看守院子里的两个婆子,更让他恼火。
若不是这两个婆子拦着,不让他进院子,母亲怎么会吃这么多苦,现在还生死不明地躺在床上。
温氏迷迷糊糊间听见儿子的声音,她在混沌中挣扎着想要醒来,想要唤一唤儿子的名字,然而她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
陆子良亲眼见母亲吐血,心慌意乱,直奔床边握住温氏的手:“娘,我是子良,我来看你了,娘,你要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温氏的神智还算清醒,她这会已经能确定是儿子陪在她身边,只是她说不了话,也不能动。
因着吐了血,温氏的枕头和被褥上浸染了一大片血迹,陆子良拧着眉吩咐:“孟管家,派人去拿一套干净的被褥和枕头来,动作要快。”
孟管家不敢在陆子良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他安排瘦婆子去拿东西,瘦婆子正想离开这里避一避,跑出屋子就不见了人影。
枕头上的血太多,陆子良看着十分碍眼,脱下身上的外裳叠起来:“娘,你的枕头上血太多了,你先枕着儿子的衣裳,等会儿子给你换干净枕头。”
温氏一听这话就急了,她不用换枕头啊,她把信放在枕头里,那两封信不能被任何人看见。
温氏想开口阻止陆子良,奈何她张嘴就流血,嘴里只有“嗬嗬”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抬手阻止也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