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齐齐跨过大殿的门槛,转向右侧的庭院。
此时已是中秋,院子里却已积攒了不少的落叶。下人们正忙着清扫院落,隔三差五便可看见几人向晏希请安。
“原来府里的秋色如此别致,我竟鲜少欣赏。”晏希感叹道。
“你近日说话怎如此老成,倒不像你了。”悸云静静地跟在晏希的背后。
“兴许是秋日添离愁。”晏希叹气。
“没有分离,何来离愁?”悸云道。
“说的也是。”晏希喃喃道。
自乌江铜矿案后,晏希变化的确不小。
已经许久没见过晏希的笑容了。
两人在一汪清池前驻足,目及之处枫林尽染。
突然有一只鱼儿窜上湖面,搅动了一池秋水。
那鱼儿迅速地扒拉扭动着,飞珠溅玉。搅动的池水险些溅到了晏希的衣裳。
两人均是向后退了几步。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鱼儿便暴毙而亡,不再挣扎,静静地浮在了水面上。
悸云盯着那只死鱼的眼睛,顿时觉得有些瘆人。
可那被搅动的秋水,却迟迟未能平静。
晏希看着涟漪四散的湖面,似乎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两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小厮。
晏希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
“何事?”晏希转身询问。
“老爷说有要事相商,请你过去。”小厮缓缓道。
“行。”晏希并未停留,转身欲走。
小厮却伸手拦住了跟在晏希身后的悸云:“老爷说,只需小姐一人前去。”
晏希顿了顿,正欲与那小厮理论。但定睛一看,那小厮也是晏雄身边的脸熟人,平日里除了赵管家外,在晏雄身边露脸次数最多的便是他。
踯躅了片刻,最终还是独自离开了。临了晏希还告知悸云窈玉的去向,令她寻窈玉去。
晏希走后,那小厮也跟在身后去了。悸云一个人在这庭院待着,顿时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便顺着一条庭院里的小路到炊事一房寻窈玉去。
这窈玉自从那夜品过了江南冲的手艺之后,便像是住在了炊事一房似的。
那江枝毕竟是江南冲大厨的儿子,在炊事一房多少也是能说上话的。窈玉便跟着江枝,轻轻松松地在晏府里吃香喝辣。
说来窈玉毕竟是晏府请来的贵客,就算是没有江枝这层关系,炊事一房的人也是不会亏待她的。
平日里不跟着晏希的时候,悸云总是习惯走一些僻静的小路。
一来是她喜欢安静,二来是晏府的下人在晏希不在时多半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悸云倒也不是在意这些,只是没事干嘛给自己找不快呢。
“我都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样?”
路过一处破旧的琉璃塔拱门时,耳尖的悸云听见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她原本打算不做理会,继续前行,却听见了丫丫的声音。
“我想怎样?赵鹤,你就算对不起我,也要对得起我肚子里的孩子吧?”丫丫大声道。
“你小声些。”赵鹤极力地压低声音。
“我说了,不可能是我的。”赵鹤逐渐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你的?你忘了那日是谁与我光着膀子躺在同一张床上?”丫丫并不示弱。
“那日……那日是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与你,不可能的。我对女子……绝不会。”赵鹤支支吾吾道。
“呵呵,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告诉你赵鹤,你喝了酒就跟禽兽没什么分别,男子女子都一样。这孩子,你认是得认,不认也得认。否则我就将你的破烂事全都捅出去,看你赵家还有何脸面在这江南城立足。”丫丫一如既往地疯态。
“疯子,简直不可理喻。”赵鹤伸手狠狠地扇了丫丫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哈……”丫丫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娶我,你更疯。哈哈哈哈哈。”
赵鹤怒骂一声:“疯婆娘!”
而后,便甩手而去。
里面顿时没了动静。
悸云有些好奇,便藏起了身形,从拱门的缝隙里往里面看去。
只见丫丫正定定地站在里面,一声不吭,像是石化了一般。
可丫丫脸上的神情,悸云却永远不会忘记。
她永远记得,四岁时的那个挑灯夜战誊写抄本的夜晚,丫丫便是用这样的神情盯着她。
丫丫的神情,与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