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听到了,对吗?”
沈修然眸色忽明忽暗,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紧紧盯着坐在床上的少女,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在走廊上问沈思怡,对方却没给出答案的问题。
只不过上次问是疑问句,这次问是陈述句。
沈思怡眼神躲闪,低下头避开沈修然犀利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这次她没有选择避而不答。
沉默片刻,她闷闷的嗯了一声,“既然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潜台词是在说沈修然明知故问。
“我只是确认一遍。”
沈修然轻轻叹了口气,垂眸望着少女,眼神微微复杂一瞬,他伸出手缓缓揉着她的乌黑秀发,一下又一下,似是带有不忍的情绪。
“你想好了?”
化疗意味着她要失去这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沈思怡最是喜欢这一头长发,平时去理发店每次都是叮嘱理发师只修剪发梢,不要多剪。
“……嗯,我想好了。”
沈思怡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时,眼眶微微泛红,眼里似是有泪光闪烁,她定定看着自家哥哥清隽的脸庞,像是要把他的长相深深刻在脑海中似的。
“大哥……”
少女迟疑着,似是想问他什么问题。
沈修然垂眸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之色,毋庸置疑,他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他和沈思怡一母同胞,虽然他们年龄相差十岁。
熟悉沈修然和沈思怡相处模式的朋友经常调侃他对待沈思怡像是养了个女儿似的。
“你想问关于母亲的事情对吗?”
沈思怡眼神轻闪,她张了张嘴,似是在犹豫,沈修然很有耐心等着她的答案,但到最后,她却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愿意把骨髓捐献给我,我做了骨髓移植手术,那个人会怎么样?”
光是想想,沈思怡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捏着似的,有些呼吸不上来,她紧紧盯着沈修然,眼底带有一丝恐慌。
“那个人……会死吗?”
沈修然眼底情绪翻涌,看着妹妹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极其难受的,再开口时,嗓音微微沙哑。
“倘若捐献骨髓者是健康正常的人,那便不会,骨髓移植手术只是听起来比较可怕,骨髓是可以再生的,不会对捐献者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前期会头晕眼花浑身疼痛,只要后续好好将养着,不过几年就会恢复,但……”
听到前半句话时,沈思怡明显松了口气,见沈修然话锋一转,她的心不由一紧,连忙追问道:“但是什么?大哥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沈修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忍,移开目光,补上后半句话。
“可若是捐献者的凝血能力很差的话,无论做什么手术,对她而言都是影响巨大的,操作稍有不当,那就是一命换一命……”
沈思怡脸色瞬间惨白,她知道沈修然说得是温南栀,她那未曾谋面的亲姐姐。
她放在床上的双手忽然猛地攥紧白色的床单,眼神逐渐涣散,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沈修然紧紧抿着唇,他扭过头看向沈思怡,刚想安慰妹妹的情绪,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到猩红的血液从沈思怡鼻尖涌了出来,一滴滴掉落在洁白无暇的床单上,晕染开来。
“思怡!”
沈修然脸色一变,赶忙摁响病床旁的呼叫铃。
沈思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在鼻子底下摸了摸,她呆呆地看着指尖上那猩红的血痕,神情变得落寞黯然。
她的身体……竟然差到这个程度了吗?
怪不得她的主治医生说她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
沈思怡很难过很难过,浑身的骨头像是被车碾了似的,泛着阵阵熟悉的痛楚,她眼前发黑,头也开始晕了起来,这是她每次发病的前兆,她不禁感到一丝绝望。
病房顿时乱作一团,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沈思怡已经被强制性按在床上躺着,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她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医生护士摆弄她的身体。
“大哥……”
沈思怡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落在一旁神色慌乱的男人身上,她朝他伸出手,护士赶忙往她脸上扣了个呼吸机,提醒她要少说话。
“我在,我在呢,你想说什么等治疗结束后再跟哥哥说好不好?”
沈修然红着眼睛大步走上前,他小心翼翼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看着妹妹如此难受的样子,他像是被凌迟一般,恨不得老天爷给他个痛快的,让他替代沈思怡被病痛所折磨。
沈思怡定定望着眼前快要哭了的男人,不禁感到意外,又有点好笑。
在她印象里,自家大哥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就像学校里的教导处主任似的,气场强大冷冽,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