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落日融金,湖岸两边的高楼依次点亮了外边垂挂的灯笼,在半空中缓缓摇曳。
湖心中央立着一座高耸的佛心塔。
这座塔共有七层,因为在佛教中,七这个数字代表的是佛中的法,亦是圆满。这每一层的外檐都宛若莲花瓣一般像上微微翘起,檐角处垂挂着刻满了经文的铜铃铛,远远看去便像是一朵盛开的佛莲。
每一层楼层都灯火通明,围栏处站着不少达官显贵之人。这里便是观看烟火最佳之处,他们在这只为晚间的那一场绚丽且昂贵的烟火。
而佛心塔周边围绕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越靠近佛心塔的船只便越大,它们环着佛心塔而聚集,仿若形成包围之状。
裴砚安身穿一身纯黑锦缎长袍,袖口和衣摆处绣着大片金色的云纹,他长身立于二楼处眺望着远方。青玉和青衔今日不在,身后站着的是两名表情严肃的侍卫,他们手中持剑的肃穆模样阻隔了他人的接近。
是以裴砚安所在之处的方圆两米内都没有人胆敢靠近,边上众人的嬉戏打闹声也与他格格不入。
可于镜涟无视两位侍卫森然的气息,握着两只青瓷杯,提着一壶酒径直走向了裴砚安。
两位侍卫看清来人后并没有阻拦。
“大人怎一人在这凭栏而望,多无趣啊。”于镜涟递给裴砚安一只酒杯,“今日的这两位小侍卫远没有青衔活泼可爱啊。”
裴砚安接过酒杯,待他倒满酒便一饮而尽,“此情此景还是适合安静些。”
于镜涟不以为然笑笑,再次为他斟酒一杯,“有道是‘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只是不知大人在这忆的是什么人?”
裴砚安捏着手中的酒杯,掀眼看了他一眼,“你也愈发聒噪了。”
见他没有反驳,于镜涟新奇地“哟”了一声,凑近人小声说道,“大人怎没有带你府内的美娇妾出来,这京中私底下的传言都快传疯了。”
裴砚安一手放于栏杆之上,“外人之口出来的东西你也信。”
于镜涟扬眉笑道:“下官只信自己看到的。”余下之意便是说那日下朝回府他所看到的。
“有事就说,别扯这些。”裴砚安淡淡开口。“可是刘仪之事有眉目了?”
“诶呀,我这一来便是要谈论公事,大人可真是一日不曾停歇啊,朝中那些老顽固们居然还要上奏折告说你玩忽职守,真是瞎了眼啊。”
裴砚安冷笑一声:“他们不过是遂着太后的意思行事罢了,近期我让陛下开始学着掌权,触碰太后的利益,太后和她朝中的党羽们自然坐不住。”
一个年幼的傀儡皇帝和一个年幼的实权皇帝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想到现今朝中内外的形势,于镜涟脸上也泛起一丝忧虑,“内忧外患,何时是个头啊。刚得到消息,刘仪那边确实有大进展。他当初侵占良田百亩,建造了一些府邸院落,查封后也只是走了个过场没有细看。”
“但前几日有一贼人跑了进去偷盗物品,没想到误打误撞碰到了那院中的机关,万箭穿身而亡,在调查那些暗箭隐藏之处时,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地下室,里边虽说是空无一物,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捡到了一样东西。”
裴砚安搭在栏杆处的手骤然收紧,“什么东西?”
于镜涟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黄的色的钱币递给裴砚安,“这就是那样东西,刚加急送来的。”
裴砚安接过那枚钱币,借着亮光仔细观察着这一枚不完整的钱币。说它不完整是因为这只是一枚空有外形却没印字的钱币。
刘仪在私铸钱币。
裴砚安眼神微微眯起,是谁给他的胆子,或者说,应该是谁指使他做出这般诛九族的事。
“陇县有铜矿?”全国各地的铜矿均记录在册,他不记得陇县附近有矿脉。
于镜涟摇头:“册上自然是没有,余下的事态紧急还未来得及排查,廷尉寺的人先将这消息传了回来。”
裴砚安指间旋着酒杯冷声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保不齐这只狼就潜伏在这朝中。”
“大人勿要担忧,下官来之前已经安排人去了。”于镜涟说完了公事,脸上再次重现笑意,“大人也不要思虑过重了,不如学学那边的燕侯家的小公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多好。”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一个丰神俊朗的白衣男子正处于几位歌女之间嬉笑打闹。
裴砚安顺着指向看去,“那是......燕候的四子?”
他对燕候的这位小儿子也有所耳闻,听闻是燕候在外征战时与一名胡姬生下的,回京后那胡姬因为貌美受到燕候夫人的妒忌,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独留下这个小儿子。
燕候共有四个儿子,前两个皆是正妻所出,还有三子也是妾室所出,但早早便已夭折,而四子燕洄没有母亲家族的庇护,在侯府不过是一缕浮萍。府中人不待见他,燕候又常年在外,久而久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