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朱漆宫门徐徐推开,露出里边被蒙蒙细雨笼罩的重重红墙碧瓦。
裴砚安身穿一品绯色朝服从中慢步走出,朝服上方的仙鹤绣纹随着步伐轻轻抖动,惟妙惟肖的同时也在彰显着它的地位。
等在外边的青衔见他出来,连忙撑着伞迎上前去。
裴砚安看了一眼青衔还不太利索的走路动作,“这段时间你先将身上的伤养好,我已经让青玉回来了。”
青玉是青衔的同胞哥哥,一直在外替大人做事,无召不会回来。
“是,谢大人。”青衔虽这么答着,但面上带了些忧伤,总觉得像是被大人流放了。而且他哥要是回来,定然会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哟,青衔今日看着如此低落?”一个模样端正的男子款步走来。
出声之人乃是主管刑狱的廷尉于镜涟,当年也是由裴砚安举荐的寒门弟子之一,短短数年时间内便凭借着内外之力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见过于大人。”青衔向其行礼,后者摆摆手让他起身。
而前方的裴砚安则是一手撩起官袍,径自踏步上了马车。
于镜涟见状连连笑着摇头,“你家丞相大人还是这般冷情,亏我方才在早朝之时还在太后和朝臣面前百般为他说话。”
“大人又被为难了?”青衔追问道。
还未等于镜涟开口,马车内的那人敲了敲内壁,“还不上来?”
于镜涟拾着笑意扬了扬眉,扶着车框边上了马车。
青衔见状也收起了伞,准备驾车回府。
马车内,馥郁的茶香充盈在周围。于镜涟见裴砚安端坐在輢上手中拿着一杯浓茶,眼中带了些担忧。
“听闻大人此次回来受了不轻的伤,还是少饮些浓茶吧。”
裴砚安垂眼抿下一口茶,齿颊留香。
“有事?”
于镜涟轻叹一口气:“我的大人呐,您一声令下便让我压下了那县令之案,现下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您就不给我透个底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砚安将手中的青玉杯置于掌中摩挲,“那案子都查出来些什么?”
“那姓刘的为官期间对百姓盘剥有加且其嚣尘上,不仅无好生之德更是做出侵占农户赖以生存的良田等恶事,至于他贪污的赈灾款乃是去年涝灾朝中拨下的款,他与县府的师爷共同吞下了那笔款,是一个子儿都没从指缝中露出给到当地百姓手中啊。”
于镜涟说的这些裴砚安其实都已知晓,但他现在实在想不明白,那信究竟会是谁给自己送的,这件事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又或是,他真的被人摆了一道。
裴砚安:“刘仪的尸首能确认是本人吗?”
于镜涟:“那贪官从江中捞上来时浑身都泡发了,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被鱼啃食的痕迹,但样貌还是依稀能辨认出,况且身上的衣物经府中仆从的辨认是他离去那日所穿,经当地和邻县的仵作一起勘验,确是刘仪本人。”
不等裴砚安发问,于镜涟又补充道,“那刘仪左脚小趾断了一截,说是幼年被斧子砸断的,这种骨头上的陈年旧伤一般做不了假。”
裴砚安静静听完,“那位师爷呢?”
“在廷尉寺的人到陇县的前一晚也写了一封认罪书后自缢了,廷尉寺的人亲眼见到他的尸身后确认了死亡。”
这桩案子最主要的两名主犯都已死,而那些罪证却都还在,甚至是那两人临死前写下了自己的条条罪证送到了廷尉寺的眼前。
裴砚安沉声道:“这案子继续压着,刘仪可能没有死,我要你放些饵出去,看看有什么鱼会上钩。”
“没有死,大人是如何知晓的?”于镜涟瞪大了眼,“大人想要下官放什么饵?”
裴砚安:“只是可能罢了。我要你来一出无中生有,诈一诈那些不太心安的人。”
于镜涟虚心求问,“那依大人所见,下官该如何无中生有?”
“这个案子最大的争议就在于死无对证。”裴砚安抿唇咽下茶水,“不如给它‘造’一个活的出来。”
于镜涟喉间一梗,怎么都觉得这事像是一块烫手山芋。
辘辘的马车声驶过湿润的道路,速度慢慢减缓直至停下。
相府到了。
裴砚安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于镜涟一眼,“于大人是自己回去还是我差人送你?”
于镜涟叹口气,“怎么说今日早朝下官也帮大人挡了不少明枪暗箭,去您府上讨一顿早膳总还是行的吧。”
裴砚安微微颔首,“来吃便是。”说完便起身撩开车帘往外走去,却看到了站在马车旁有些欲言又止的青衔。
很快他便知晓了青衔为何这幅表情,只见马车边立着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油纸伞掩去了那人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截小巧白皙的下巴,一袭蓝色的长裙轻轻飘动着。
裴砚安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