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日和风,鸟雀高唱。
春华苑内挤满面孔,叶枕春站在中央,蝇文卷头大香案上铺满各式各样精美的裙裳,四个嬷嬷拿着裙子在小姐面前比划。
春凳上的叶畅频频摇头否决,“这个太红,不知道还以为提亲去的;这个太白,又不是奔丧;紫的太成熟,嫩黄不着调……”
叶枕春忍无可忍,将面前的裙子一把拨开,气愤道:“干脆负荆请罪去算了!”
“你啊……”叶畅深深叹气,悉听尊便了。
叶枕春朝着嬷嬷昂昂下巴,叫她拿来一件水蓝色银丝锦绣百花裙,配上如意云纹衫,让嬷嬷梳了个简单发髻,开始涂脂抹粉。
她生得好,打扮完难掩艳光,叶畅不满意,总觉得女儿长相太过高调,此行难免喧宾夺主。
叶枕春:“那让菱花去后院地里挖两坨泥抹我脸上。”
叶畅又想叹气,“待会见了暻王和世子你要还敢如此放肆,整个叶家都要玩完!”
叶枕春低垂目光,噤声不言。
途中她时不时撩起马车缎帘观察行车进程,脑子又乱得跟坨棉花似的了。
要用何种表情见他,说什么话,对叶枕春而言与千古难题无异。
暻王府气势雄浑,朱红大门威严高耸,门口立着两座石狮子,门前两位高大侍卫目光机警,叶府那群吃干饭的光气质便是云泥之别。
从通报的态度就能看出暻王府并不欢迎他们,叶枕春踏进王府的那一刻变得沉默寡言,但眼睛没有错过王府内部的光景。
“比叶府繁华不少。”
叶枕春如此评价,莫名有点酸溜溜的,清淮在这待过估计再也不想回叶府了。
叶畅道:“叶府本就省俭,我本是清官,可惜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要我拉下老脸来王府请罪。”
叶枕春撇撇嘴,她无法反驳爹爹的话。
有这么对臭名远扬的嫡子嫡女,叶畅依旧稳居高位受人敬仰,不难看出他平日作风正派。
小时候叶枕春去过不少其他官员府邸,回来总觉得自家寒酸,配不上爹爹的高位。还好他疼爱女儿,叶枕春的月钱在京城小姐中绝对数一数二的多。
入座正厅,丫鬟为他们捧上热茶。叶枕春轻抿一口,回神时爹爹已经下座行礼,她连忙放下茶杯,朝着暻王和赵静晖福身。
“参见王爷、世子殿下。”
没人喊免礼,叶枕春心中正疑惑,她爹突然扯了一把让她跪下。
“微臣带小女向世子殿下道歉,小女叶枕春生性顽劣,臣教导无方,让她冲撞了世子殿下,臣深感内疚,无地自容。”
暻王将叶畅扶起身,他身上有股久经沙场的血腥气,不怒自威。
“叶御史请起,此事的确非同一般,怪不到你。”暻王道,“没有叶家,静晖能否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只是你家小姐……”
叶枕春还跪在地上没敢抬头,只觉得两道利剑一样的目光直直刺在自己脊背上,压的她怯弱地往下塌。
爹爹在为她求情,叶枕春没听进去。膝盖跪得生疼,想调整位置又怕被发现,只能硬撑着,余光盯着赵静晖绣着祥云的直襟长袍。
“孽障,还不向世子殿下道歉!”
叶枕春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仰着脸和赵静晖对视,他冰冰凉凉的目光刺得她话都说不利索。
“清……世子殿下……枕春知错,恳请世子原谅……”
赵静晖面无表情地睨着她,换上华服压抑不住的气质立马显露出来,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跑不出弓箭射程的小动物。
叶枕春忍不住小幅度挪了一下腿,暗暗恨清淮小气,让她跪到膝盖青紫。
不过以前他没少在自己面前跪。
叶枕春想着,不如将自己当作清淮,眼前是霸气美丽的叶大小姐在训斥自己,表情立马变得顺从。
“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没多大起伏。
叶枕春用手撑了下,发现两只腿都麻了,完全站不起来。
叶畅皱眉,搞不懂她一直在磨蹭什么,平时打人劲头可足,到了世子面前怎么故作娇弱。
真不是叶枕春装柔弱,她从小到大没跪过这么长时间,用的姿势是最痛苦的,加之心里委屈,手都在发凉,根本使不上力。
赵静晖凉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想站就一直跪吧。”
闻言叶枕春着急了,硬逼着自己起身,结果左脚绊右脚,踩到自己裙摆,失去平衡硬生生向世子身上扑去。
屋内眼观鼻口观心的丫鬟纷纷惊恐地抬眼,暻王面色相当不虞,叶畅脸色灰白。
怎么有人能捅出这么大篓子。
叶枕春惊叫一声,下意识环住赵静晖的腰,头抵在他胸口处,听到的是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
好险,差点摔了。
赵静晖低头看她那张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