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余毒被小白解了,你在回程的飞行船上睡得昏天黑地,仍然没能彻底缓解近日来的身心俱疲。
让你有些惊讶的是伊尔迷·揍敌客也跟着你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去耶喀什族这一趟的工作难度意外提升,按照合同约定,价格需要重新评估。鲁伊对他的态度很复杂,很不待见但又不能明说,你觉得伊尔迷看出来了,并很乐见对方看不惯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不过家教和职业素养在那里,青年杀手仍然举止优雅,思维清晰,在暂住温克尔家的这段时间里作息规律,无不良嗜好,甚至不挑食——总之很好养。
狄丝柏前来拜访时,你正在房间里研究从实验室拿出的一些药,吃力地理解着标签上晦涩的术语。
和伊尔迷的关系缓和之后,在一些小事上,你默许他影响你的生活——比如此时他站在你窗前修剪瓶中的花朵,让它们依照自己的审美开放在你的房间里。从前只见过他以泽维尔的面目打理花草,而他本身的气质其实与这种柔软的植物并不相称。伊尔迷握着小银剪的手很好看,艳色的花瓣擦过他冷白的指尖落在窗台上,有种沉默而惊心的漂亮。
杀手对目光都非常敏感,他头也没抬,将鸢尾花的花杆裁掉一截:“在看什么。”
你才意识到自己出神,顿了顿道:“花。”
“是吗。”伊尔迷气定神闲,朝你侧首道,“我今天敲定和令尊的合同后就要去工作了,你可以多看几眼。”
“……”
此时小白敲了两下虚掩的门,你随口应了声“进来”。
小侍女身后有个人影缓缓踱步走向你。这是你第一次见到狄丝柏本人,比美丽容貌更突出的是她身上脱离人间烟火的气质,教人想起雪山的泉,深谷的花,而当她浅色的眸子望着你的时候,双瞳里的温柔和专注又会产生一种她只为你凝眸的错觉。
伊尔迷放下剪刀,修剪完毕的花优雅地舒展枝叶,在你开口请他避嫌之前,青年杀手已经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你客气地对狄丝柏道:“身体好些了吗?”
接下来就是一些常见的寒暄,你问一句她答一句。你看出她有其他话想说,耐心地等她先讲。
她默了片刻,轻声问:“阿曲死了,对吗?”
“是的。”
你没有隐瞒自己冒充她去耶喀什族的事,在邀请她来之前,你让小白都告诉了她。
耶喀什族在你离开后发生了火灾,森林中升起可怖的黑烟,举世闻名的藏书馆、前代祭司的高塔、狄丝柏的房间都被烧成了灰烬,不用想也知道是蜘蛛的手笔。
狄丝柏垂眸捂着心口,你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因哀恸晕过去了。
良久,狄丝柏抬头:“您知道我和阿曲的事吧。”
“听说过一些。”你递给她一杯温水。
她看你的眼神多了一点好奇,似乎是常年习惯被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惊讶于你得知那些传闻后仍能如此心平气和。
“我在你的梳妆台里看到了撒迦利亚送的象牙梳,你为什么没有带走呢?我听侍女说你很喜欢它。”
狄丝柏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少顷微笑道:“真狡猾……您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爱阿曲吗?”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忘记带走它的类型。”你托腮笑道,“但人心幽微不可揣测,我只是好奇。”
“那些梳子有象牙做的,还有独角兽的角……我曾明确说过我不喜欢,但阿曲非常中意这些材料,似乎猎杀本身也是向我示好的一部分。”狄丝柏抿了抿嘴唇,你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片刻后她闭眼又抬眼,“您猜得没有错,阿曲……撒迦利亚是我的弟弟,我也只当他是我的弟弟。”
她问:“您听说的版本是怎样的呢?”
她这么坦然,你挠了挠脸颊,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唔,就是姐弟虐恋情深,前代大祭司棒打鸳鸯什么的……”
“前代大祭司……”狄丝柏轻声笑了,“没有人敢忤逆撒加利亚,他的力量太强了,前代大祭司亲自来当说客,劝我当他的情人。后来我终于找到机会,嫁给布特国的一位侯爵,离开了耶喀什族。”
竟然如此。
你忽然想起前代大祭司喃喃的那几句话,她求狄丝柏不要怪她。你最初以为是指她拆散了这对姐弟,没想到真相完全相反。结合那时她愧悔的语气,在如今狄丝柏轻描淡写的叙述间,一定还夹杂着更隐秘绝望的痛楚。
狄丝柏看着你的脸色,微笑了:“大小姐,您在体会我的痛苦吗?谢谢您,但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承受的。”
你愣了一下,眼前的侯爵夫人脸色苍白,缓缓道:“因为撒加利亚的力量,是我给他的。”
当初前代大祭司指定的继承人不是撒迦利亚,而是狄丝柏。
传说中的主角换了立场,为了保护弟弟,狄丝柏使用了族中的共生禁术,将自己的性命和撒迦利亚的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