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四周,只见屋内一片昏暗,她就点燃了一盏烛灯,开始摸索着寻找吃食。
从案板、铁锅,到木桶、柜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都翻找了一遍,居然一点剩菜剩饭都没有。
兰姻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嘀咕起来,“不过是被罚了半年俸禄,不至于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说完,兰姻还是不死心,又重新翻找了一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几坛酒。
兰姻想着有酒总比饿死强,于是抱着坛子喝起了酒。
酒液滑入喉头,带着一股辛辣和微醺的暖意,饿意去了一点。
她坐在庖屋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举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口,任由酒意渐渐弥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往昔的画面:斗兽场里奄奄一息的身影,谢府柴房里相依相慰的日夜、平山村里姐弟同游的笑语,还有那些漫山遍野的流萤……
平淡琐碎又纷扰的画面如水一般流过,从眼眶里偷偷溜走了。
兰姻闭着眼睛呢喃,眼圈周围泛起一片微红,“阿蛮”
话音刚落,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兰姻的脑袋昏沉沉地抬起来,看到一张冷漠的阴沉沉的漂亮的脸。
也没有怀疑是不是梦,兰姻朝着他甜甜一笑,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说道:“阿蛮,快来阿姐旁边坐下,陪阿姐说说话。”
阿蛮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
兰姻眉头微蹙,烈酒壮胆道:“阿蛮,你以前可听阿姐的话了……过来坐下,别让阿姐等太久了。”
终于,在兰姻期盼的目光下,阿蛮动了动僵硬的步伐缓缓走向了她。
他坐了下来,与她并肩而坐。
兰姻见状,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头轻轻贴在他肩头。
尽管心中狂澜汹涌不已,他们之间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
片刻后,兰姻开口道:“阿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以前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心。可是如今我一见到你,就会觉得自己有罪……”又是始于哪个节点,他们之间萌发了不同于亲情的感情。
黑暗中,兰姻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地落到阿蛮身上。
他一身素衣,未曾束冠,乌发微乱,似乎是就寝入寐后又被匆匆叫醒的状态。
他面目深沉,五官浑然天成的俊美,美丽之中又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凌厉,仅仅一眼就似睥睨众生。
兰姻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阿蛮,你一定还在恨阿姐,对不对?”
阿蛮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就是还在恨我阿姐很无用,阿姐很脆弱,阿姐做了很多错事,你恨我也在常理之中。”
兰姻垂下眼眸,一边喝酒,一边思绪凌乱地说道:“阿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送过我一盏喜鹊灯那盏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将它存在了平山村的草屋里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当年你离开平山村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草屋,那盏灯也随之烧毁了”
阿蛮动作一滞,还是没有说话。
兰姻径自借着酒劲说道:“阿蛮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以前养了一只喜鹊十六年,可是它后来却逃出了山……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那只喜鹊是我故意放走的,它本来被我关在鸟笼里根本不可能逃走。那天我打开了鸟笼,只是想知道,如果它脚上没有了枷锁,会不会还甘愿留在我的身边……结果它选择了自由,并没有选择我。”
阿蛮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开口道:“你是想告诉我,你现在就是那只喜鹊?”
“差不多吧。”兰姻小声说。
阿蛮自顾自地下了定论:“如果我打开了笼子,你就会逃走。”
“不会。”兰姻瞧了一眼阿蛮的脸色,说道:“阿蛮,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你放心。”
阿蛮静静地坐在原地,眼底的情绪被融入深深的夜色之中,“你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
兰姻苦笑了一声,“我没醉,我很清醒,我只是在装醉。因为只有装醉,我才能叫你阿蛮,而不是兰将军,也只有装醉,我才能像现在这样靠着你。”
阿蛮垂眸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永远是阿蛮,你也可以一直靠着我。”
兰姻睫毛微微一颤,不再说话。
原本以为可以摆脱掉的阴影,却因为阿蛮的一句话瞬间再次笼罩上来,所有的回忆都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编织了虚假而梦幻的谎言。
兰姻清楚的知道:阿蛮不过是长留神君的一个劫,他不可能作为阿蛮永远停留在人界,也不可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这个人世,不可能会有永远,不可能会有一直。
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阿蛮”了,兰姻也不再是他的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