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处一共有两间平房,一间用来给大队干部们办公,一间即将被改造成竹编文化中心。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改造工程尚未结束,屋子里堆满了涂料、竹子之类的装修材料。七八十个人闹哄哄得挤在一块儿,哭泣声、惊叫声、哀怨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姜晓穗一走进屋里,立刻借着两点晕红烛光,找到正在熬药汤的姜丹草。
“丹草。”
“堂姐,你怎么来啦?”姜丹草听声抬头,惊喜地喊了起来。
姜晓穗便问她:“大家怎么样,除了韦知青,还有没有人受伤,伤得严不严重?”
姜丹草虽然内向,但脑子灵清、口条清楚,当下答道:“有四个社员受了伤,被刮下来的东西砸了一下,蹭破点皮。不过根叔头上有个口子,看着还是挺吓人的。”
姜晓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姜西根正被一堆人围在中央,问东问西,闹哄哄的。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整个大队都排查过了吗?谁在负责这件事?”
“刚刚全部查完了。”姜丹草露出惊奇的神色,“堂姐不知道吗?是周书记亲自来查的啊,他带着大队的几个男社员,挨家挨户查看了一遍。就在你进来的十分钟前才从这里出去的,说是要去下一个生产队。”
姜晓穗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胀胀的、酸酸的,混着屋子里不大好闻的气味和嘈杂的声音,使得整个人头脑发昏。
姜丹草还在继续说话:“队里一共有三户人家塌了房子,情况跟知青点差不多,你是刚从知青点过来吧?”
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七户漏雨很厉害,没办法待在家里,全都搬到大队处来了。”
正说着话,姜丹花从另一边过来,惊呼起来:“堂姐,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姜晓穗瞧了她一眼,捡起地上的木棍和锅盖,“铿铿铿”得敲出巨响。
闹哄哄的屋子登时安静下来,姜晓穗走到蜡烛旁边,好让所有人看清她的脸。
“同志们,今晚突发大风雨,我知道大家这会儿都很慌乱。但是请镇定下来,暴风雨即将结束,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来,把受伤的社员照顾好,把倒塌的房子修缮好。今晚受伤的人,看病支出的费用和修缮房子的费用,全部由公社负担,请大家放心。”
“晓穗,你说真的?公社会给我们出钱修房子吗?”
“叫啥晓穗,叫干事!姜干事,公社真给修房子啊?”
姜晓穗笑了笑,声音镇定有力:“千真万确,原本今年汛期来临之前,公社就有修缮危房的计划。可是没想到今晚会突发暴风雨,提前让社员们遭了难。”
“可不是哩,白天多热呀,咱们下地干活的人连衣服都脱光啦。这三月的天,真比小娃娃变得还快哩!”
姜晓穗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下来,能动的人都动起来。大孩子照顾小孩子,妇女照顾病人、熬煮汤药,有力气的成年男社员再去挨家挨户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被困家中行动不便的社员。”
也许是她冷静从容的态度感染了大家,惊慌失措的社员们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按她所说的分头去办。
姜晓穗先走到受伤最严重的姜西根面前,蹲下来问:“根叔,你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这是几?”
她比了个“二”的手势。
姜西根笑起来:“晓穗丫头,你当叔傻啦?放心吧,叔好着呢,不就一道口子,叔现在能出去帮忙,你信不信?”
说着,一生要强的根叔挣扎着要从席子上爬起来。
姜晓穗连忙按住他:“信,我信。叔,你快坐下吧。赵二伯,根叔到底咋样,要不要送去卫生院看看?”
赵二伯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上次不敢给周瑞华看脚的那位。
此刻他面容愁苦,仿佛遇到什么天大的祸事,嘟囔着说:“送送送,头上破了口子,我咋会看呐?说了多少遍,我就会些小病,你们干部也太考验人了,这不是给我上任务嘛。”
姜晓穗:“……”
“咋跟姜干事说话呢?赵二,你推三阻四的干啥,一个大队的,看不好我能找你麻烦咋滴?”姜西根的媳妇骂道,“每次有人找你,你都跟死了爹似的,干啥呀?”
“我爹可不就死了么?”赵二伯继续负面输出,手上的活却一点没有耽误,小心地往姜西根头上撒药粉,“只能这样了,止个血吧,再多我也不会了。”
“赵二伯,回头我看看公社有没有安排,把你送到卫生院进修去,学好了能更好地服务社员。”
“啥叫进修啊?”赵二伯问。
“就是跟着有执照的医生学,学好了,本事都是你自己的。”
赵二伯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说:“嘿,那敢情好哇。姜干事,你跟公社领导说说,让我去学呗。我这点本事真不行哇,每次社员出点厉害事,我都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