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意拗不过常嬷嬷,硬被推回营帐,不准出来。
念右和小安守着营帐,很快芸香她们也主动围在外头,棉儿母亲把熟睡的孩子交给谢晚意,抹了把眼泪,什么都没说。
营帐的灯火快燃尽了,倒映着外头所有身影,谢晚意眼眶又湿又热。
在京城也有人看在雁王妃的身份上对她体贴照顾,可锦上添花总是比不过雪中送炭。何况她只是借着神明的光给她们吃了几天窝头地瓜,却换来她们以命相护。
谢晚意察觉棉儿在怀里动了两下,低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泪掉在了孩子脸上,她学着棉儿母亲的样子僵硬拍了拍孩子脊背,棉儿就真的不哼唧了。
小孩子都这样好哄吗?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开始怀疑她和自己的孩子还有没有见面机会。
厮杀声越来越靠近了。
“小姐,容副将已经疏散关内百姓,您也跟着一起走吧!”念右在外头劝她。
她是罪人,不能离开方岭。
就算离开了,又能到哪里去?
谢晚意捏了捏拳,“再等等,朝廷的援兵会来的。”
“小姐!赶不及了!”
谢晚意咬牙,“我相信神明!”
话音刚落,胸口太极佩一热,她眸光一亮,手边多了张字条:战况如何?抚远守备军已突袭罗刹东部,很快就能减轻宋将军的压力。
谢晚意冰冷的心口好像突然被捂了块热帕子,颤抖着拿起笔:罗刹有炸药。已攻过风渊湖,战士伤亡惨重,已开始疏散关内百姓。
字条传递过去后,她想了想,又迅速写了张一丢给太极佩,神色恢复镇定。
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念右在外头急道,“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打过来了!”
谢晚意紧紧抱着棉儿,瞧着外头忽闪的火光,手抖得很厉害,冷汗湿透了后背。
京城,兵部。
裴恒看着传递回来的字条,眸光沉如深渊,周身冷气连外间的官员都察觉到了。
虽隔着屏风,看不清雁王脸色,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好。
雁王和秦王手足情深,当年秦王死在关外,是雁王殿下千里奔袭,抚灵回京,又在新婚当日请命亲自去燕临关整顿军肃,一待就是三年。
若还有人在乎燕临,那一定是雁王。
此次,宋将军的折子来得及时,可偏偏陛下一开始就拖着,后来又昏迷不醒,导致现在即便雁王做了最好的安排,也十分凶险。
战事最要命的就是时机。
“抚远可有消息回来?”他声音冰冷,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闻渊道,“回禀王爷,已经打了罗刹个措手不及,按照您的吩咐还在不断加注兵力,造成强攻假象。”
裴恒摩挲着手指,好看的眼睛里覆满冰雪,“传本王的令,用炸药炸。”
话音刚落,立刻有官员劝阻,“王爷三思!咱们目的只是分散燕临关的六万兵力,并不是真要攻打罗刹。”
“没错,要是把罗刹逼急了,守备军想撤也撤不了了。”
“正是。而且炸药消耗大,朝廷近两年没有额外拨给打仗的银子,只怕太子殿下那里也不会松口。”
这才是兵部众人最担心的,他们可不想得罪太子。
裴恒“啪”一声拍着案几,目光如利剑切割着屋子里的平静,“炸药的开支算在本王头上。”
财大气粗!
兵部侍郎还想劝阻,“可是王爷···”
一开口就被裴恒打断,“父皇给兵部的命令是务必守住燕临关,江大人如此瞻前顾后,不如本王等你去暖心阁问了父皇意见再做决定?”
江侍郎语塞。
雁王虽多年不受皇帝器重,可罗刹虎视眈眈下他亲自把三皇子尸骨回京让陛下重新衡量了他的价值。
善战的秦王一死,总要再有裴家的人带兵。
太子掌管户部,陛下绝不会让他手中再有兵马。而雁王是不二人选,加上这次也是裴恒及时找到幽冥鬼兰救了皇帝一命。
裴恒现在的话语重量已不可和从前相提并论了。
江侍郎哑口无言。
字条压在裴恒手下,指腹缓缓抚过她干净利索的字迹,心上如压了块巨石。
第二张字条可以说是她的遗言了。
“围困中得遇神明,是此生最幸运温暖一事。荒地虽苦,却有暖光庇佑,神明恩德,杏雨此生难以为报,只得来世结草衔环。”
“祈愿神明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她不怨他的来不及,从头到尾只有祝福,每个字都带着绝望的释然。
多年前,他没有救下三皇兄,也没来得及听到皇兄的告别。
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