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时间要比上海晚两到三个小时,早上七点多天还是黑乎乎的,可是挡不住两个女人挑灯夜战。
迪丽扎尔和阿依罕站在地窝子前,点着煤油灯,掐着腰互骂。
红柳湾也醒了,困惑的维吾尔族和汉族老少被这突然的骂声惊醒,中国人特有的看热闹的心态,让一帮老少爷们急急忙忙从地窝子、坯房里爬出来,在战圈外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两方老人,迪丽扎尔的父母奎尼两口子、阿依罕的父母也都赶过来了,热情的维吾尔族大叔端着架子,嘴上说着女儿年轻不懂事的话想劝架。
可是两个女人越打越凶,老婆子也上去帮手,四个女人打架另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两个维吾尔族大叔说什么都如鸡同鸭讲,又听说地里的水被引走,这下什么涵养都没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丢下烟袋动起手来。
你推我搡,你抓头发我拽耳朵,好不热闹。
阿依罕的丈夫谢长云揉着惺忪的黑眼圈爬出地窝子,迪丽扎尔的老公宋建国宿醉酒醒钻出被窝。
一个是农场子弟学校的临时老师,曾经电力领域的高电压专家,一个是正式的电工,算是电力行业的同伴,之前惺惺相惜,没少一起喝酒聊天。
两个人本想以文止武,化解干戈,可是阿依罕衣服被扯开了,坦出白花花的胸脯羞愧难当,迪丽扎尔脸都被抓花了,疼得眼泪直流。
两个女人哭着来到自家老公面前梨花带雨,这一刻,什么知书达理、孔子孟子都被抛到了脑后。
“宋建国,你个王八蛋,还敢看,我挖了你的眼。”谢长云怒吼一声打向宋建国。
“你个臭盲流,以为我怕你。”宋建国也被打出火气,提着拳头还了上去。
由此一场混战立起。
这下众人再不好看热闹,村委的人、德高望重的长者纷纷过来劝架,好说歹说才将两方拉开。
十岁的宋向上趴在地窝子门口,茫然无措地看着交战的双方,一方是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至亲的人。
另一方是他敬爱的老师谢长云,最好的朋友阿丽娅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阿丽娅,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大眼睛如高天上的星辰,小脸水嫩,笑起来像塔里木河解冻的春水似的小姑娘。
他们两个是最好的朋友,在农场小学四年级,回回并列第一。
宋向上知道两家这一闹,肯定影响他和阿丽娅的关系,果然第二天就应验了。
宋向上擦黑起床,来到村口早早等着,没多久阿丽娅骑着白色大马跑了过来。
没错,十岁的阿丽娅骑着高头大马,她戴着一顶像帆船一样的帽子,穿着贴身的皮裤,看起来洋气又英俊,笔直的大长腿夹着马肚子,明亮的大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瘦弱的宋向上,
“书呆子,以后我都不会带你这个坏蛋了,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家才不是好东西。”宋向上气不过反驳。
阿丽娅嘴角浮现愠怒的弧度,抓起缰绳一扯,马儿兹出大牙,巨大的嘴巴朝宋向上咬去。
宋向上吓得惊慌失措,扑通摔了个结实。
“哈哈,书呆子,你就跑着上学吧。”阿丽娅咯咯笑起来,两条麻花辫在空中跳舞,笔直的大长腿一夹,马儿打着响亮的鼻声,驰骋跳跃消失在远处。
于是宋向上只能步行赶往五公里外的农场学校。
露水在戈壁荒土上翻滚,早晨的戈壁春寒料峭,冷风嗖嗖的灌,就算加快脚步走出汗,冷气一灌又冰凉。
宋向上又开始暗暗后悔,要是刚刚说点好话说不定就能让阿丽娅带着,这么冷的天跑五公里着实累人。
他和阿丽娅青梅竹马,小姑娘明眸皓齿,打扮洋气,冰雪聪明,什么知识都是一学就会,每次都在学校领大奖状。
再加上她爸爸谢长云是老师,这丫头更是受所有人喜爱。
而小时候的宋向上调皮捣蛋,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时不时扯阿丽娅头发,没少被阿丽娅揍,还被老师罚站。
三年级时候,因为宋建国到上海的几封暧昧书信,宋建国被运动波及,连遭着被小朋友骂小反派围着打,还是阿丽娅仗义将他护在身后。
宋向上吓得缩成了小鸡,阿丽娅掐着腰护在他面前和高年级的小崽子对峙,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事后,父亲宋建国从场部搬出去和母亲迪丽扎尔一起去红柳湾定居,那一次后宋向上变得沉默寡言,将所有调皮捣蛋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因为他发现学习好能不被同学打,学习好还能受到老师的保护。
从那以后班里倒数的宋向上也开始考第一,和阿丽娅并列。
两个人关系越来越好,经常一起学习做作业,一起上台领大奖状。
搬出农场后,红柳湾距离农场学校五公里远,因为父亲宋建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