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多姆海恩伯爵背脊挺直地端坐着,觉得自己后背一阵阵地发麻,要说人的某种感觉特别灵异了就是不好,虽然给他斟茶的婢女貌美如花,一颦一笑皆可入画,但是他就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就好像她不是个活人一样。
“郎君请慢用。”婢女屈膝奉上茶水糕点,浅粉色的荷边裙在脚边划开道道涟漪,肤如白雪眼眉如黛,十根手指葱白如玉,见凡多姆海恩伯爵盯着她看,羞涩地低下头,露出个腼腆的微笑,脸颊凹下两个梨涡。
凡多姆海恩伯爵身上一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姗姗来迟的主家人未到声先至,仍是和小半年前作别时一般无二的淡薄傲慢,婢女恭谨地福身行礼,踩着莲花碎步无声退下。
“我家不缺仆人。”凡多姆海恩伯爵站起转身,笑着伸手道,“许久未见了,朱先生。”
“许久未见,伯爵阁下。”冬日衣物喜深色,京极彦披着鸦青色的薄氅,会客来说,稍显疏怠了些,却隐约透出几分亲近,凡多姆海恩伯爵板着的脸色微微放松,和京极彦握了一下手。
“久疏问候,见您风采依旧,着实令人高兴。”
京极彦勾起腿,靠在椅背上支着脑袋打量凡多姆海恩伯爵,说道:“倒是阁下,不过短短半年,怎生憔悴至此?”
凡多姆海恩伯爵咳嗽两声,道:“那船货物出了点问题。”
京极彦微挑眉梢,道:“我倒不知道,竟还有人敢劫你的货。”
“如果不是人,自然就敢劫我的货了。”凡多姆海恩伯爵叹了口气,表示自己被那群神出鬼没的akua们搞得头痛欲裂。
“那你来找我作甚?”京极彦兴致缺缺,“不该去找黑色教团吗?”
“黑色教团也对我手里的东西感兴趣。”凡多姆海恩伯爵说道,“女王让我去拿的东西,akua和黑色教团都想要,出于对女王的安全考虑,它现在还在我手里。”他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打开,掀开表盖从里面倒出一个青铜所制的东西,小小一个不过大拇指那般长短,形状像是一把钥匙,表面雕刻着弯曲且毫无规律的纹路,上端开了个孔,应当是做挂坠之用。
京极彦抽出塞在迪卢木多胸口衣带里的手帕抖开,隔着手帕拿起那枚挂坠仔细端详,“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凡多姆海恩伯爵说道:“这应该是一张地图的一部分。”
“藏宝图?”京极彦把挂坠丢回凡多姆海恩伯爵手中,手帕燃起一撮火焰,一抖就没了踪影。
“谁知道呢?”凡多姆海恩伯爵微笑着把挂坠放回怀表中,然后推向京极彦。
“这是何意?”京极彦问道。
“交易。”凡多姆海恩伯爵面上带着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笑,“凡多姆海恩伯爵将会死于意外,随身保护的秘宝也不见踪影,他的好友朱先生受他所托照看年幼的孩子们直到其接受爵位。”
“你快死了啊。”京极彦一点也不惊讶,凡多姆海恩家族为皇族处理了太多阴私之事,被彻底连根拔起是早晚的事情,这次这件任务就已经是前奏了。
只能说凡多姆海恩伯爵还有点脑子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知道自己的死去无可避免,还能想办法充分利用着为尚且年幼的独生子赚取一条生路。
——年仅九岁的幼犬,如果没有守护者的话,只会被伦敦冰冷的夜幕彻底吞噬。
“在我接过父亲的位置时,就已预料到必将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东方不是有句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吗?”凡多姆海恩伯爵显得非常从容而洒脱,他把手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文森特的生日礼物,没能给他过生日,实在是太可惜了。”
京极彦撑着下巴听着面前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絮絮叨叨个不停,突然问道:“为什么是我?”他们两人总共见过一面,认识不到一年,真要托孤的话,凡多姆海恩伯爵明明有无数选择,完全没必要找到他头上来。
“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了。”正是因为刚刚认识,所以才会选择他,凡多姆海恩伯爵现在无法相信任何一个和皇室有关联的人,而且,除了京极彦,他找不出第二个能同时抗住黑色教团和akua同时袭击的人。
这是绝望之下,他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他在自己带来的文件袋里塞上藏在衣服里的文件,而文件袋里本来的东西已经全部放在了京极彦面前,“拜托了,最起码,请让孩子们平安地活下去!”
沉默,京极彦没有说话,他只是定定地盯着向他弯腰的凡多姆海恩伯爵,许久后问道:“值得吗?”
“我不知道。”凡多姆海恩伯爵回答道,“但是我不后悔。”
值不值得,他并不清楚,从出生起他就被教导着自己身为这个世代隐于黑暗的家族的唯一继承者应该负担起的义务和责任,比起站在明面上的米多福特,他看到的是这座城市地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