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一挥手,很是大方:“坐下慢慢聊,我想你们也有的是时间,不会将朋友丢弃不管吧?”
这朋友自然是指的真正的花信风。
我们在他对面坐下,辛夷甚至挨个倒了茶,然后就退到角落。我跟灵泽对视一眼,手不经意地一挥,一切都在平静的掩饰之下。
出门闲逛的厉不知何时回来,斜靠着门框,磕着瓜子。这架势莫名其妙有种街头巷尾看热闹的老嫂子之感。
“这扇子可是定情信物,那时候的霖尘子心花怒放,虽说仙人七情欲淡泊,他却不太一样,他有颗火热的心,曾经是匡扶正义,降妖除魔的第一仙。”
“那位帝姬自小在仙境成长,心性纯真,欲念炙热。对霖尘子一见钟情于是大胆表示,两人真是天作之合,完美至极。”
“然后出事了?帝姬移情别恋了?”我看花信风脸上满是陶醉与惆怅之情,恐怕不打断一下,他非得赞美出八百字不可。
“哈哈哈哈,若是如此,那倒也好了。”
花信风展开扇子遮着自己的脸,我看到他的肩膀居然在微微颤抖。
我跟灵泽暗中扔出去的纸人也在奔忙,布阵需要点时间,还得继周旋。
我装作兴趣大作的样子,追问:“你快讲,你不是说
让我们了解了解吗?你不说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
遮住脸的扇子没有移动,只看到上面的墨画悄然变化,红月坠地,山崩石裂,赫然晕染出张女人的脸,只是光溜溜没有眼耳口鼻,隐约可见凹进去的嘴,像是在大声呼喊。
“我就是个小小侍童,有幸在霖尘子身边服侍,见到种种不曾见过的。”
扇子后面传来的声音逐渐变调,粗哑难听,这绝对不是花信风的声音。
讲述还在继续。
当年霖尘子与那位帝姬的婚事并未遭受阻拦,三界六道都庆贺着他们相爱。只是仙人不似凡人,时间有的是,漫漫岁月绵绵无尽,他们打算过些时候再正式成亲。
过了没多久,幽冥阴司之神上天述职,也那么巧,他与帝姬相遇,猝不及防又是一个心花怒放。
阴神直接表明心意,帝姬明确拒绝,这段缘本该就此中断。结果阴神认定帝姬并未婚配,自己尚有机会。
都说人是神明照着自己捏出来的,人七情欲,爱恨别离一样不少。神其实也如此,只不过修行将它们深深压抑住而已。
那位阴神爆发了所有情感,他无法克制,不能放弃,成日追求着天上帝姬。
这事霖尘子当然会知晓,他先是约阴神见面,表
明立场,劝他离开。这自然是没用的,阴神数次挑衅,还试图绑走帝姬。
霖尘子彻底怒了,他毫不犹豫斩杀了阴神。
他可是神之骄子,从来没有人忤逆他,阴神早就触怒他。只不过先前还存留几分理智,到如今是彻底烟消云散。
不过他亦不想事做绝,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于是他摧毁了阴神的躯体,而魂魄并非干涉。
这天地间的法则,无论人神鬼妖,死了魂魄都要进入地府酆都等待审判与轮回。
阴神亦不例外,但他违抗了,他聚集起自己所有魂魄之力,甚至透支未来转世的力量来诅咒。
他咒帝姬再无美貌,那是祸水,是害人的粉骷髅。
他咒霖尘子再不能靠近爱侣,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他咒天地之间永远割裂,再无修好。
他本就是道法高深的阴神,擅长诅咒一道,又聚集所有力量在魂飞魄散之前许下恶咒。
如此丧心病狂,他当然没有好下场,魂魄化作齑粉陨落,进入地狱深渊之内永不超生。
但余下的,也通通遭受厄运。
帝姬在短短几日之内面目全非,她患了无人知晓的病症,五官退化成光滑一片,身躯逐渐僵硬。
她就像是保持着人形的木头,硬邦邦地坐在椅子上,
光滑平面的脸上,只有嘴巴能动,但亦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帝召集三界六道的仙与妖出谋划策,想将女儿从这诅咒中挽救出来。
但一次次希望带来的都是沉重的失败,最终酿成绝望的苦酒。
帝姬在无光无感的状态下独自品尝这苦酒,她不知道霖尘子为救她四处奔波,一刻不能耽误。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事情的转机出现了。霖尘子跋涉到天涯海角,找到一位隐世仙翁。他有解开这无面咒的法子。
霖尘子万分感谢,带着仙翁急忙赶回来……
扇子后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扇面的图案再次变化,无面女缓慢地像定格动画般一帧帧动起来,双手握住匕首,高高举起,重重刺下。
鲜血飞溅,模糊了扇面。
我心一沉,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后面的发展。
声音又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