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活, 井水还是原来的味道……”莲生扑到井边,深深吸嗅井中气味,双拳紧握, 眸中禁不住泛起闪闪泪光:“终于还是不成吗?只能是苦水了吗?我们要永远守在这苦井边上过苦日子吗?”
辛不离脑筋飞旋, 咬牙起身,屈膝半跪于地,自腰间拔出随身的短刀。“我读过一本民间秘方《千金记》中说, 上古有仙草,以人血灌溉, 可得千年不萎。如今别无选择, 唯有以我鲜血试上一试。”
此语来得突然, 一瞬间惊呆了莲生。愕然望望兰花,又望望辛不离手中闪着寒光的刀锋:“这个不是上古仙草……”
“或许道理相通。”
“别动!”莲生疾扑向前,伸手欲夺下他手中短刀:“再想想别的法子!”
“来不及了。”辛不离一把抓住那只手。娇嫩的,软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粗大的手掌中只有小小一团, 十指纤细皓白, 柔美得令人心颤,唯有指尖一片油腻,那是她剧痛难忍之际, 他为她敷上的药膏。
“这花若是死了,你会一直痛。”
挥手将莲生甩开, 短刀在衣襟抹拭几下, 对准左掌掌心。
真正喜欢你, 就是要倾尽我一切,保护你不受一点伤!
寒光流转,刀锋划落,在那坚厚的掌心连割两刀。皮开,肉绽,一串串晶莹血珠迸出,顺着掌缘滴下,洒落在净水兰的花瓣。
花瓣承接血珠,蕊心一阵乱摇,颤动片刻,渐渐静止,血迹淋漓,自纤长花茎缓缓流落,憔悴的蓝花与绿叶,未见挺拔,反而越加枯萎。
一道光芒蓦然刺目,辛不离与莲生一齐抬头,只见是朝阳越过花朵,斜射青石井栏。两人都知道,这道光线越过井栏之际,便是辰时已至,距离昨日将净水兰挖离井边,已经过了六个时辰。
莲生猛地扑前,一把夺过辛不离手中短刀。
“莲生!”
“孰知是不是女子的血才成……”莲生牙关一咬,双眼紧闭,举起短刀在自己掌心用力一划:“只要有一线可能,也就值得!”
雪白柔嫩的小手掌,霎时间鲜血喷涌,阳光下闪动着耀目精光。一串血滴自指尖坠出一条弧线,如珠如泪,飘然洒向净水兰的花瓣。
如天降甘霖,如大地逢春,那血珠瞬间便被花瓣吸收,一点点痕迹都没留下。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枯萎的花朵极饥渴极热切地吸收着莲生的鲜血,花瓣与花朵在晨风中微微招展,清晰绽放着崭新的生机。
就在那一瞬间,花朵的香气,荡然无存。
“成了!成了!”莲生喜极而泣:“香气入土了!”
辛不离扑向井边,也向井中望去,只见那深邃的井中,依稀微波滚动,原本咸苦腥臭的气息正在消失,就连他的鼻识,也清晰地可以嗅出有一丝暗香传来。急忙自井边辘轳上扯下水桶,丢入井中打起半桶井水,拉着莲生小手探入,只见清甜井水漫过那纤纤十指,一道喜悦的光芒随即在莲生脸上绽放。
“好了……真的好了!”
万道金光,终于越过了井栏。灿烂的朝阳穿透层层乌云,如神光普照大地,空气中无尽生机流转。苦水井畔,两个少年欢呼雀跃,飞扬的发丝透着一线线金光在风中飘舞,喜悦的笑容伴随着井口越来越浓的甜香,浸润身周,浸润了整个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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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制好香品了?确定可以参加香试?”
幽静客堂里,甘怀霜的目光略带怀疑地扫视莲生:“此事不可心急,若是勉强送了一份不合格的香品,搞坏了长老们的印象,就连下次香试都很难过关呢。”
“我没有下次了,只有这次。”莲生昂着头,语气略有一丝悲凉,眉梢眼角,却依然盛满笑意:“东家放心吧,我已经竭尽全力,成败都在此一举。”
“你这款香叫什么名字?”
“绝妙好香。”
甘怀霜再庄重,再淡定,闻言也忍不住笑歪了脸:“小妹妹,没听过这样吹嘘自己的香的。”
“就是绝妙好香呀,我努力做出了我心目中最好闻的香气。”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最好闻的香气。
莲生问过身边那些亲爱的人们,什么是你心目中的绝妙好香?
“当然是墨香……”杜若又是羞怯又是兴奋地绞着手指:“刚抄好的经卷摊在案上,那份新鲜墨香融合着草纸的味道,别提多好闻啦。告诉你,不准告诉别人:他专门为我写了一幅字,抄了一首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我想了好几天,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莲生笑得翻倒,伸手去刮杜若的鼻子:“你说他能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工长陆申心目中的绝妙好香,毫无疑问是夹了桂花酱的胡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