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清晨降临了敦煌。
城池壮丽,人流喧攘。
莲生衣袂翩然, 快步在城内奔走, 一双瞳仁漆黑似海, 仔细地扫视四周。长发绾成双鬟,露出光洁的额头, 发际线在额心弯出一个桃尖, 更显容颜纯稚中带着俏丽。
香方已经求得, 目标已然确定, 踏访敦煌城大街小巷, 山林荒野, 寻找惊艳绝尘的天界奇花!
“终于去得香神殿了?求来了什么方子?灵验吗?”为乡亲们诊病的间隙里, 辛不离关切地凝视着前来探望大嫂母子的莲生。
家园保定,亲人平安,一切多亏这小妹子为他拼死争取。经此一役,情意更深, 爱慕更浓, 每次望到她的面容, 辛不离的心里宛如天风激荡,浪潮翻涌,按捺不住一阵阵甜蜜与酸楚交集的剧颤。有心上人待他如此, 此命何幸,此生何求?来途去路都可不计, 只愿以余生守护这份情义!
“去啦, 求来啦, 灵验得很!”莲生脆声回答。不离哥哥肩负的生活担子已经太重,莲生不想再增加他的挂牵:“我求了一个美颜的方子,可以肤白貌美,美得像天仙!”
“你不是说性命攸关的紧要方子吗,怎么费了这么大气力,只求了个美颜的方子?”
“美颜也很紧要呀!”莲生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指,用力戳动自己面颊:“你看怎么样,变白了吗,美吗?”
圆圆的小脸,莹洁,柔嫩,面颊上一层极淡极细的茸毛,反射着明显的光点。又是一年过去,这小妹妹历经风霜,从身到心都有成长,面颊略微清瘦了一点,下颌微微带尖,但神情依旧欢欣,热烈,望向辛不离的眼神,全是朝阳般明朗的光芒。
“美。”辛不离凝神望着她的面孔,用力点了点头:“越来越美。再也没有人比你美,明年,后年,还会更美。”
莲生嘻嘻笑着转了话题。“你以后怎么打算?乔府完蛋了吧,那乔守本流放三千里去白骨岭戍边了,活该!我看你也不要再找东家放羊了,不若就在苦水井开个医坊,为乡亲们诊病治伤,正好施展所长,还是一项大功德,多好呀!”
“开医坊岂是寻常事,我一个苦水井的孩子,一无所有,开不成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事不做不成,路不走不通。咱们也不是要一下子开成太医院,只要在苦水井开一家小医坊,有什么不行呀!”
辛不离苦笑一下。“开医坊要很多钱……”
“县衙不是判了乔府退还三十三吊利息钱给你?”
“那是你的钱,莲生。”
“哎呀,跟我还分什么你我!”莲生翘翘嘴巴:“我现在可有的是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尽管用那些钱去开医坊吧,那才是最好的用场!”
辛不离凝视着莲生的小面孔,微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自然知道,莲生已经是名震敦煌的制香高手,经她莲字香室出品的香品,盖着莲字戳记的每一个纸包,都被香道中人奉若拱璧,有些限量精品如那款“沙洲梦”,甚至被出到天价寻求。她早已不是那个衣食无着的苦水井小贫女,如今的她,服饰日渐精美,风华更胜往常,坐在自己这破烂席棚里,几乎散发着令他不能逼视的艳光。
没人比他更知道她这钱是如何赚来,这条路,她是如何一点点一段段历尽艰辛地走过来。一年前还只认得十几种香的小姑娘,把“拘物头香”读成“狗头香”的小文盲,被师父打过骂过、被同伴骗过欺负过、当狗一样使唤过的小杂役,让他多少次地为她操心甚至流泪,多少次心急如焚地觉得她过不了下一关……
然而她还是这样走过来,坚忍胜于成人,强悍超过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与抱怨。与她相比,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过去这一年里,他东一扑西一扑地忙着放羊,糊口,忙着纷至沓来的家事,男儿事业,一无建树,最危难的时刻,还要靠莲生来救急……
“事不做不成,路不走不通。”她说得一点都没错。眼看着她与自己并肩而来,却已经在前路越奔越远,自己怎能始终原地踏步,一切停滞不前?十六岁了,也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他向往的功业就是悬壶济世,有莲生助他一臂之力,他不是没有希望成功……
登时也起了满腔豪情,微黑的面庞上,泛起绯红光芒,双眸湛亮,唇角挂点羞涩,又满载着诉不尽的期盼。
“那,我试试看?”
“太好了!快快寻个合适的宅院,赶紧呈报官府,挂起招牌!”莲生熟门熟路地掰着指头数算起来:“除了你自己之外,还须聘些人手,要一个掌柜、一个管事、一个账房、几个伙计……”
辛不离只望着莲生兴奋的面孔,眼中满是敬慕与爱惜。这小妹子对她交心交肺,一切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他也无须再说太多,无须言谢,也无须推脱……将来的日子里,要怎样回报她?这样一颗火热的纯稚的,一直都在温暖他人生的心,要怎样才能对得起她?
他愿意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