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树长二千丈, 大二千余围, 扬起头,金乌归来,悬挂在枝头。
这时一阵风来,茂叶中的金色花盏徐徐落下。
“记得这棵树吗?”阿薄又补了一句, “我就是在这里初见你的。”
当然不会忘,三千年前的阿薄就在这树下批改公文,以了生剑为椅,绝尘扇为案。那时候他和如今一样,微婴儿肥的脸蛋肤白如瓷, 紫发尽数绾成精致的发髻,剑眉浓密, 星目清澈,鼻根挺拔,薄唇紧抿,好看且耐看。
“对呵, 我记得你当时激动得从剑上摔下来。”
“你居然把我们的初见还记得这么清楚?”阿薄一脸开心,“那你记不记得, 我还同你说我喜欢你, 想娶你为后……”
我淡定了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我在凡间有夫婿。”
“那又有什么关系?凡人长命不过百年, 我可以等你一百年, 等那个凡人老死化作白骨之后……我还是愿意等你。”
“咳咳咳, ”我耐着性子转移话题,“对了,我记得第一回见到我要喊我姐姐,我很老的,真配不上你,所以……”
“不,你不老啊。”
“那你叫我姐姐,是因为我很像你的姐姐灵眷?”
他额头上隐隐有汗渍,扬起下巴笑道:“不不不!,那是、是我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你就是你,我不会再认错。”
“不会再认错,莫非你曾经认错过?”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他当初不顾妖魔两界亲族反对娶袅袅,折腾得人尽皆知,可他初见我便轻易抛弃抛弃了她,而袅袅还同我长得很像……
“唯一的解释是,你和我其实……”
他打开绝尘扇,扇了扇风:“无怪说女子爱胡思乱想,原来依兰你也一样。”
“我又不喜欢咬文嚼字,难免措辞有误。”
“至于袅袅——我便是偏爱这个风格的罢了。”
“你不是想知道玄女的下落吗”阿薄合起扇子指向远处,“看,答案就在那里。”
我顺着他扇子望去。
是个正在弱水挑水的老翁。
回回路过琅嬛阁,我都会看见这老翁。有时是他给扶桑树浇水,有时是在树下清扫落花……
不一会儿,老翁沿着小道往这边来了,他走走停停,桶里的水不时洒出来,滋养得道路两旁的草更见青翠。
这样的老翁,天界比比皆是,都是退役的天兵天将,老来无事,玄帝打发了来种花种草。
更加之,我着实没关爱老人的情操,这些年竟从未将这类人放在眼里过。
听阿薄提及,我不得不细细的打量,老翁虽然和大部分濒死老神没甚区别,但风烛残年里隐藏着一丝帝王将相之气。
因命格使然,我对帝王将相气度的就是有这样的敏感。
“莫非此翁和那些武侠话本一样,其实在书房边扫地挑水的,都是世外高人?”
阿薄并未搭话,看向老人的眸子泛起水光。
老人渐渐走近,手中还拨弄一串念珠,口里念念有词。
我抬起头,“阿薄,我在这里撞见阿薄,你就是在等他?”
“他不肯见我,玄女的事,你问他就是了。”阿薄别开脸,袖手一挥,架起移形换影之术离开。
·
老翁自顾自拿起水瓢,一下一下温柔的倾注在树根之下。
我听清他嘴里念的是一段佛经:“此君尚存,彼君陨命。朝为红颜,夕成枯骨。”【注1】
我走过去,“老伯,我可以跟你打听些事吗?”
老翁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依旧重复原来浇水的动作,重复原来的句子。
我尽量大着声音:“前辈可认识玄女有人说,玄女的事问您就好,您可是年轻时随她一同打过仗玄女她失踪了近五千年,我想……”
老人突然回过头,苍苍白发的覆盖下是一张可怖的脸。
他没有眼珠。
“您……”
“末将终于等到你了,依兰。”
老翁的声音沙哑,略带笑容,是慈爱的。
等我?依兰?
我心里一慌。我并未见过他,他现在也不能视物,却知道我是谁……
我鼓起勇气再看了一眼他的脸,略带皱纹的皮肤如同一片沙漠,倘若不是时间的风化,倘若给他一双眼珠,他应该模样不错。
他不会是我梦里的人吧?
“你想见九天娘娘,我带你去。”老翁抓住我的衣袖,带着我直接朝那棵扶桑树撞去。
扶桑乃神树,神灵撞树,这不是自杀么?
羸弱老翁的法力却惊人的强大,我想挣脱也无能无力。
额头并想象中那般的挨重重一击,我感觉穿越到了一重厚重的结界。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