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了火,把书撕得粉碎,朝玉奴脸上甩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般不耐韶华?人家的夫人可不是你那样?”
萌主赶紧劝架,变戏法似的将一轴画拿出来:“要吵架回家吵去!真破坏性质,来来来,这是唐代周昉的画作,你们夫妻各执一轴呈给大伙看,算是和好,也是算给各位赔礼道歉了!”
萌主说话很有威信,玉奴和方应龙只得听他说的配合将画铺陈开,几个赤条条的人物《春宫秘戏图》。
从泛黄纸张、用笔灵活判断,绝对是真迹。艺术啊!
玉奴却惊叫一声,撒开手,本能的拿手捂住脸:“下流!”
卷轴立刻撕成了两半。
方应龙甩袖暴怒,“你这又是装给谁看?你要装给李兄看?你平日的浪荡谁不知道?”
阿薄的魔妃曾用那种词眼骂过我,但我并不生气,因为她确实和我不熟。可是方应龙是玉奴丈夫,她却只是周到的施礼掉头就走:“奴家不装了。各位官人告辞。”
我私下对之宥道,“她没有装。”
李之宥转头正色我,目光是羽毛不浮的弱水,万物都会沉溺其中:“说说看。”
我揉了揉眼睛,悄悄挪坐姿,改看他的角度,“女人的直觉。”其实是女神的直觉。
他侧面轮廓线条讲究,睫毛忽闪,呼出一口白气,十分潇洒的摇头。
我顿了一顿,问:“理由?”
李之宥淡淡,头一歪又换了个四分之三侧,丹凤明眸,鼻梁走向如峦,眉坚毅如骤,自信点头,唇角一笑:“男人的判断。”
我捂着眼睛:“官人,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别老拿侧面对着我,影响我演技发挥……”
指缝间看到他的脸凑近我,我深切感受到他衣袖上浅浅的清茶香抖落满襟,失笑:“呵——就算我是拿后脑勺对着你,你也照样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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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兴致并未因玉奴退场而阑珊,组织了纸牌游戏——叶子戏,一贯擅长叶子戏的方应龙,却输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要赔周昉的真迹,还是因为跟玉奴吵架。
蛇性使然,他们还玩的不亦乐乎,我又犯困了。恍惚看见方才玉奴坐过的位置地上躺着一朵黑色的簪花,姿势如自刎于地的美人。
我拾起它,恍惚记起,昨天在那个小瓦姑娘身上见过…
枯萎花盏花瓣扇动翩然起飞,莫非,它同宝莲灯有什么联系。
我牵起裙子追,也不知追了多长的路,穿过无边无际的叶丛。
蝴蝶蓦然停驻,落进眼前的河中,荡起层层涟漪。
涟漪里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冰眉冷目,水墨色襦裙披帛,梳着堕马髻别红黑簪花,嘴角笑意似有若无,唯美到摄人心魄。
女子就是玉奴无疑,扇面上的像黑美人凤蝶一样的玉奴。
忽然,眼前掠过一个蓝色身影,身影扎进水里,水中倒影击的粉碎。
茫然四顾,亘古撕不开的幽蓝色幕帛里,身后是茫茫彼岸,眼前流水无声的忘川,不知哪处发出嘤嘤哭声、诡异笑声。
我幡然醒悟,这里是地府。
果然,忘川腾起数丈水花,水蓝衣少女破水而出。
幽光映她面如皓月,形容又见消瘦,及腰长发亦未湿,及地蔚蓝鲛绡,手托优昙花形碗。
我全省被她带起的水花溅的湿漉漉。
少女光着脚丫跑过来,一边擦我脸上水,一边拧我衣裳上水,赶紧认错,“姑射姐姐,小蝶错了。小蝶给你织五件鲛绡。”
我不说话。
“十件。”
我转怒为喜,满意道,“孟蝶,以这种方式见面,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庄周梦蝶吗?”
“才在奈何桥熬完汤想歇会,老牛老马便说有人破坏彼岸,使唤我捉。”她扬起头,眉心的朱砂宛如红豆,眼波潋滟,拈出放在碗中刚刚捞上岸的黑色花盏问:“姑射姐姐梦游忘川,是来赏彼岸的还是在追这双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