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成也技术,败也技术。两年前,姜初偶然得知了外地一种先进的雕刻技艺,能提高印刷效率,他找到门路,带着店里的伙计一同前往,结果却在行船途中遭遇了船难。
姜初去的时候,是带着一笔身家去的,如今不仅搭上性命,也连累了沛都的家业,姜家的孤儿寡母,自然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幸好姜家长女姜妧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做事,她用强硬的手段把家业勉强保了下来,并放出招赘的消息,这才换来了一时的安宁。
别人只道这姜妧性子强势,不是适合娶进门的人选,更何况还提出了招赘这样狂妄的要求,而对于司晏来说,这样的女子却是值得佩服的。
姜妧发现司晏盯着她,把案桌上的书递到司晏面前,“完璧归赵。”
司晏双手接过书册,一边问道:“姜掌柜真是客气,也不知有没有发挥一点用处为姜掌柜解解乏?”
“你的书我看了,”姜妧点点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写下卷?”
姜妧的态度好像与上次见到时有所不同,司晏收起了方才调侃的神情,“因为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我只是把它们呈现出来而已。”
“就是这样发展”,姜妧重复着司晏的话,仔细思考这背后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在你开始写上卷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好结局了吗?”
“可以这么说吧。”
姜妧端起茶杯润润嗓子,继续道:“所以你迟迟不给方见山下卷也是这个原因吗?”
司晏摇摇头,“非也,只是那时候方见山多次在我面前提他对下卷走向的设想,”她直直地看着姜妧,“一个写话本的有多少决定的权力,姜掌柜应该比我清楚。”
姜妧身子往后前微倾,放在桌上的手指交叠,“虽然我承认你的故事确实有看点,但你的下卷若是刊印成册,那我得罪的几乎是沛都一半的书社,”她加重了语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你冒这样的风险?”
“姜掌柜,其实话本并不是我此次前来的重点。”
司晏把书放到一边,“首先,我们要达成的共识是,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我被三大书社拒之门外,而贵社,也是被三大书社排挤出圈子。
其次,在来见姜掌柜之前,我也提前了解过贵社的一些事,上善书社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内从默默无闻跻身四大书社,靠的是孜孜不倦的技术攻克和对知识文化的尊重,这就是我最看重的地方。我认为跟在姜大掌柜身边长大的姜掌柜应该会认同我的观点。”
“所以?”
“所以姜掌柜有没有想过,将姜大掌柜未完的事业,再进行下去。”司晏用毛笔在纸上写出二字,并画了个圈。
姜妧望着纸上的字,瞳孔一缩,脑海中涌出许多情绪。
烛光里的身影,码头的送别,门宅的白幔帐,最终凝结为上善书社的巨大匾额……
姜妧回过神来,锐利的目光锁定司晏,“我凭什么信你?”
司晏明白,自己若是不拿出点真东西,姜妧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姜大掌柜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的,要想赚更多的钱,用技术来降低成本是最佳选择,只不过,从原有的逻辑中跳出来,是件很难的事,其实答案就在眼前。”
“……你这是何意思?”
司晏从怀里摸出两叠纸,将其中一叠摊开,里面是两张书写一致的纸。
姜妧仔细阅读,发现竟然是一份契约。上面提到司晏愿以印刷技术和四百两银子入股,与上善书社利润三七分。
姜妧将契约又仔仔细细看了两三遍,最终发出一声冷笑,“我爹研究这么久都未取得突破的事,你真的能搞定?”
司晏凑近了些,表情也十分严肃,“姜掌柜,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赌,”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案上,“这是我司某人全部的身家,我是带着诚意来的。况且这是在你店里,我的侍卫都在外面,若是我骗了你,你大可把我拿下……”
说到这里,司晏把另一叠纸推到姜妧面前,放缓了语速,“所以,你愿意赌一把吗?”
姜妧从未去过赌场,却不妨碍她此刻生出一种身在赌局的紧张感,那种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滋味,像是全身所有的血都涌上心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司晏脸上,落到司晏的手压住的那张纸上。
一秒,两秒,三秒……此时的司晏也分不清是自己默数的声音还是心跳的声音混在一起,她屏息凝神,注视着对面之人。
忽然,司晏的指尖一空,那张纸被姜妧抽了过去。
姜妧默读完纸上的数行字后,诧异地看了司晏,又再读了一次。不知看了第一遍,她终于放下了那张纸。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半晌,她出声问道,语气不复以往的冷静。
司晏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含义,她把桌上的毛笔递给姜妧,“想得不能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