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突然没了声音,烛光摇动,暗灰色的陶药瓮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贾诩仍旧佝偻着身躯背对王越,而王越则站在他面前,瞪大了眼睛,双拳紧握。
王越想不明白,贾诩说为何偏偏是今夜是什么意思?虽然刘协有过交代,可强烈的好奇心仍旧不受控制,王越最终放松了拳头,问道:“贾先生到底什么意思?”
但贾诩这时却没有心思搭理王越了,他满怀怜悯地看了王越一眼,沙哑着嗓子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容老夫把这些药汤喝了……”
“不说个明白,别想吃药!”
王越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他用长剑一挑,那小药瓮被他挑到半空,划过一条弧线,恰好朝着营帐前的一座书架砸去。那书架上的竹简堆得满满当当,根本看不到缝隙。那小瓮已被烧得滚烫,若被砸中,定然溅满书架药汁。
贾诩震惊地看着王越,见王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失声说了一句:“果然是陛下的心腹,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话音未落,书架那里爆出一声低喝,一个人影猛然从中爆出,四散的木屑和竹片仍旧箭矢一般朝着王越袭来。王越冷笑一声,身形疾退,挥舞着长剑荡开了那些木屑和竹片,并反身看到了一支犹如毒蛇般探出的银枪,他调转剑尖,以力降力地刺出一剑。
长假和银枪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两道锋锐在空中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两人的动作都迅如雷电,只在眨眼间完成。王越到底是
一代宗师,稍微拉开点距离,立刻恢复了从容。他手中铁剑微微一点那枪身,又逼它偏离几分,然后说道:“想不到这营中,竟然还有一位高手。”
此时站在贾诩身边的,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这员小将身高七尺,头戴亮银兜鍪,上面有一头雪豹昂首而立。身着亮银甲,胸前光芒闪动,夺人二目。他英俊的脸色此刻十分凝重,显然对于王越刚才那一剑多有不服,但顾忌贾诩的安危,不敢主动上前寻王越厮杀。
贾诩却有些不以为意,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绣儿,年轻人受点挫折不算什么,你学艺归来,枪术高超,还赢得了北地枪王的称号。这固然对你今后的征战有所裨益,不过也让你多少有些目中无人起来。如今与王大侠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吧?”
张绣闻言,冷硬的脸上划过一丝羞赧,对着贾诩深施一礼道:“贾叔父,侄儿受教了。”贾诩与张绣的叔叔张济一个辈分,张济又对贾诩多有敬重,张绣自然以叔侄之礼相待。
但这一番对话,却让王越有些不自在了,他骄傲地望了一眼张绣,向贾诩说道:“贾先生,您不会以为单凭这员小将,便可阻止的了我吧?”
“或许吧。”贾诩按住又要厮杀的张绣,诡秘地笑了起来:“不过,时间好像差不多喽。王大侠,您还是赶紧思忖如何逃出这座军营吧……”
话音未落,王越就听到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呼号,尖锐刺耳,声音简直根本不似
人发出来的。王越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可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要发生大事了。
的确是大事,并且,还是一场人力根本无法逆转的大事!就在王越这种预感刚刚降临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仍旧是临行前,刘协凝重地交代他,待潜入军营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定要制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来——刘协明确告诉他,要在凉州大营里制造一起任何大将都要为之头皮发麻的营啸!
营啸,又叫炸营或军惊,是古代军营中时有发生的一种情况。中国古代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吹吹牛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传统的军规就有所谓“十七条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另外一方面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尤其是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的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
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往往一场营啸之后,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比如就在去年此时,曹操从丹阳征兵,走到龙亢发生营啸,士兵叛乱,把曹操的营帐都给烧了,曹操亲自上阵,连杀几十个人,才能出营,等到天明时,召的四千兵马才剩下五百来人,折损了七八成。
果然,这声尖锐的大叫之后,整个营盘都乱了起来。骚动和慌乱的情绪迅速在这座本就惶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