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任性妄为,驱袁逆两军入徐州,又令曹孟德移兵泰山,如此之势对徐州百姓来说简直危如累卵。倘若一招不慎,则可能满盘皆输。陛下,你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看似一派仙风道骨的戏志才,听闻了刘协这些所为后,立刻就如仙家坠落凡间染上了烟火气,并且还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可刘协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轻抿了一口茶后才开口说道:“舍不着孩子自然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哪儿能骗得了流氓?袁术好歹也是四世三公之后,是政治圈里滚出来的人物,朕若不这样下些本钱,他又岂会上当?”
“那天下局势在陛下眼中又为何物?这是征战杀伐的乱局,不是一场游戏!”戏志才急了,这下真的急了。并且,他也不相信任何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会对此视若无睹:“陛下可曾想过覆水难收,一旦形势成了定局,陛下即便想挽回也毫无办法。”
看着戏志才都气得站起来的模样,刘协好以整暇地望向了他,直到看着戏志才心里都开始发毛之后,刘协才悠悠说道:“戏先生不是已决意躲在这宫中不问世事了吗,为何此时还这般激动?”
“陛下……”戏志才一瞬间怅然若失,颓然坐回原位,沉默良久才不得不无奈承认:“本就是这乱世之人,又岂能一句不问世事便能挣脱得开的?”
“原来戏先生也知道这个道理嘛。”刘协听到这话,才满意地调侃了戏志才一句。但不等戏志才继续将这个话题深入,他就又将话题扯回徐州:“其实朕这样做,也不是无的放矢。徐州如此
看似危如累卵,但实际却稳如泰山,刘备乃一介草莽奸雄,他对徐州一地要比朕看重得太多了。假如他没有十足把握,又岂会同意朕这一剑走偏锋之计?”
“其实道理很简单,”见戏志才还是一脸半信半疑的神色,刘协又凑近了身子向戏志才解释道:“朕不过放了袁术两支部队入徐州而已,表面看,他们好像也占据了徐州两郡。但实际上这对刘备的势力丝毫没什么影响,雷薄那个蠢货,甚至连交手都没有,只看到刘备大军败退,就以为自己大胜了一场。孰不知,他与梁纲二人才是浑然不觉进了圈套的猎物。”
“刘备呢,却可以借此动乱,真正将反对他的势力一举甄别出来。不说刘备很快还能反败为胜,就单凭刚才一条,他已经占了大便宜。否则,以他打出的‘仁义’之名,又岂能无故便加罪心怀不轨却未曾露出马脚的曹豹、许耽等人?”
这个解释勉强能让戏志才信服,但距离让戏志才心悦诚服还差十万八千里:“那还有曹孟德呢?我与孟德相知多年,他可是一代真正的雄主,人中之杰。陛下莫非当真以为汉室的一道盟约,便可令孟德言听计从?”
“朕当然没有那么天真,曹孟德当初为得到徐州,可是不惜屠戮十万百姓。这样冷血无情之人,朕若相信他会遵从什么盟约,朕简直比东郭先生还蠢。”一听戏志才说起曹操,刘协脑仁儿就不由发疼:这位乱世诸侯就好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跌倒了就能很快爬起来。而且爬起来还不算,还能立刻就像瘟疫一样迅速扩展自己的影响力,让人想忽视他都
不行。
“既然如此,那陛下又何必令孟德移师泰山?”
“朕当然要这样明明白白说出来,至少,朕说出来,曹操就知道朕已经料到他会想这样做。反倒是朕不说,他猛然给朕插一杠子,到那时朕才觉得窝心。”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刘协才晒然一笑,轻松说道:“不过,朕就算这样说出来,他当然也可能真给徐州来上那么一家伙。不过,正如你所说,他是这个时代少见的雄主,而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有那么一点点耐心的。”
“陛下之意是?……”戏志才捻须疑惑,他想不到自己与眼前这位十六岁的少年闲聊一下天下局势,还会如此费心劳神。
“朕让他移师泰山的同时,还顺便告诉了他一些袁术的近况,例如‘天书’那件事,曹操恐怕就会很感兴趣。他也当然看得出‘天书’一降世,袁术很快就会按捺不住称帝。只要他能等到那一天,便可以让那支早就在许县憋了小半年的大军迅速扑向袁术。”
“一面是一旦出兵,就会惹得徐州百姓殊死抵抗,同时还会得罪汉室王朝,并且将好不容易才扭转过来的道义旗帜彻底扳倒的反贼之路;而另一面却是可以高举义旗,同时又能讨好汉室,更会跟不少诸侯势力联合,摧枯拉朽铲除敌军,且还能得到丰硕收益的康庄大道……”刘协眯着眼睛嘿嘿一笑,摊手左右手向戏志才说道:“这两条路到底要选哪条,像曹操那种聪明人,应该是很容易做出决断的。”
戏志才双目微阖,不再直视刘协,好半天之后才缓缓睁开。这个时候,刘协仍旧看到了戏志才
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不由间,刘协心中便暗暗叹了一声:果然是曹操早期版本的郭嘉啊,这份神鬼莫测的智慧,恐怕不是三言两句能忽悠了的。
不错,刘协表面上说的一套一套的,好像天下大事、人心隐秘都在他掌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