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南柯一梦>武侠修真>人来人往:一个男人的风流往事> 第004章 山坡上的白头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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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山坡上的白头翁花(1 / 3)

我家刚搬来,母亲就与毛家发生了争执。

受河西主街走向的影响,毛家和我家的房子都是斜对着街道。这样一来,我家的院子与毛家东侧房山头的空地,在延长线上就有了一块重叠区域。这部分区域原来由郭大个子家占用,郭大个子是贫农出身,又是二队仓库保管员,有权有势。而毛家是地主成分,当年村南的毛家沟里,所有的田地都是他们家族的,所以毛家不敢和郭家争。毛家父亲毛见才一见我家搬来,觉得翻盘的机会来了,想埋栅栏来不及,就用几根长木杆子摆在地上,把那个区域圈给了自己。

母亲是个暴脾气,一见就火了,大声与毛见才争吵起来。两人争执不下,母亲就找来新上任的大队书记评理。

新书记郑红卫,是公社刚从五道沟村派来的。原书记毛见升,在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中被人检举揭发,说他不许社员种植经济作物,自己却偷偷种叫一种蛤蟆头的老旱烟,春节过后,被公社革委会撤职了。

毛见升和毛见才是本家兄弟。毛见升的父亲据说是个大烟鬼,把家里抽得倾家荡产,解放后划阶级成分,他家就成了贫农。毛见升因祸得福,才有机会当上了大队书记。毛见才父亲毛景新,伪满洲国时,在县城当警察。解放后,他家划成了地主。毛家还有一支也在本村,就住在我家后边,男人叫毛景超,外号毛高丽,家里却是中农成分。

毛见升当书记时架子大,有一次,我在街上遇到他,按照母亲平时的教导,跟长辈打招呼,他竟然理都没理睬我,仰着脸,背着手就走了过去,搞得我又羞又怒,很伤自尊,从此见到大人再不肯打招呼了。可这老家伙见到我婶子却嬉皮笑脸的,临走还在她的肥屁股上拍一巴掌,瞬间荡起一阵臀波。婶子不但没有发火,还捂着屁股,望着远去的他嘿嘿地笑。

公社放映队来村里,给社员同志们放电影。除了新闻简报和样板戏,就是《地雷战》和《地道战》。每次放映前,毛书记都要借用放映队的扩音设备,长篇大论地讲一通话,急得我们这些孩子望着银幕直跺脚。讲到最后,他还要拉长了嗓子喊道:“明天——二队大车——送放映队——”显得官腔十足。

每到岁末年初,村里都要搞一些运动。但无论是什么名头,最后都会变成互相检举揭发。今年春节前的一天清晨,空气格外干冷,我穿着棉袄、棉裤,戴着棉帽子、棉手套,去外祖母家玩耍。途经主街,透过结满霜花的睫毛,看见沿街的墙头上,一夜之间贴满了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其中有一张就是检举毛见升的。上面画了一个人,光头顶上有个屁股一样的沟缝,手指着自己的脑沟,洋洋得意地说:“我脑有缝,年年有剩。”是在讽刺他私自种植经济作物。过了不久,他的大队书记就被公社撸掉,再也不能打官腔了。

新书记郑红卫很年轻,比我的父亲还要小一两岁,人也精明强干。他风风火火地赶来,叉着腰,指着毛见才的鼻子把他训斥一通,责令他立即挪走木头杆子。还警告他说,如果拒不执行命令,就通知公社人保组的人来把他铐走。人保组全称叫人民保卫组,是砸烂公检法之后,取代公安派出所的一个机构。毛见才这才垂头丧气地,一瘸一拐地收走了那些木头杆子。

大人争吵的时候,我带着弟弟站在一旁。毛晓红也躲在他家门口望向这边,跟我们一起看热闹,两只黑眼珠不时与我对视。她比我小一岁,眉毛很浓很翘,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很直,但鼻梁不高,薄嘴唇很红,下巴有点尖,脸蛋有红晕,黑褐色的头发梳成两只小辫,辫梢扎着红头绫子,身穿红白相间的细格子上衣,黑白相间的灯芯绒粗格子裤,脚穿一双白布鞋,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与我和弟弟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我穿着皱皱巴巴的灰布上衣和裤子,早已褪了色,袖口和裤腿已经磨得飞边,脚穿一双露了脚趾的破黄胶鞋。弟弟更惨,衣服裤子不但破旧,衣襟还脏得发亮,脸上还有鼻涕。这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是地主阶级的后代,而我们是贫下中农子弟。

大人闹矛盾,并没有影响到两家孩子。毛晓红的哥哥毛晓春,每天早晨,仍然跟我的大哥洪家军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十公里外的大庙子中学上学。同行的还有住在我家后边第二趟房的毛见军,住在主街里东侧第二趟房的孙红光,以及住在北边变电所家属房的吴伟学等人。毛见军和毛晓春同岁,却是毛晓春的堂叔。一群少年骑着破旧的自行车,从主街呼啸而过,车后座上都夹着一把铁锹。他们经常不带书包,只带铁锹、锄头和镰刀一类的农具去上学,这是因为有人说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开门办学。他们总去公社所在地大庙子大队的汉族生产队参加农业劳动。

傍晚时分,少年们又都骑着破车子呼啸而回。毛见军双手松开车把冲在前面,快到我家大门口时,车把突然失控,他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把站在大门口的我吓了一大跳。他讪笑着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地推着车子走,惹得从后面追上来的大哥等人哄堂大笑。

星期六,他们几个提前回来了,还带了两个男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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