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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天上掉妹妹(1 / 5)

下午,天空飘起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操场上。待到晚上放学,我和张云玲、吴伟芝打扫完教室,天渐渐黑了,地上的雪已经半尺厚了。

冬季昼短夜长,我背着书包,独自走在河西主街上。自从我敢于一个人走路,我就逐渐喜欢上了一个人独行。积雪在棉鞋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清晰。六角形的雪花落在棉帽和棉袄上,随后悄悄地消融。街道两旁的房屋静静地伫立,烟囱里冒出蓝白色的炊烟,飘进深色的天空里。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照在各家院落的雪地上。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好似一个北欧的童话故事里的世界。

我走到主街中部的岔口,沿着斜坡下去,继续向河东行进。路两侧的水田早已经结冰,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夜色中也是白茫茫一片。穿过冰封的河面,走进我家门前的小街,又行进几十步,就来到了院门前。院子里停了一辆自行车,车上也落满了雪,我知道又有客人来了。

我推开家门,看见炕沿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男的个子不高,相貌敦厚。女的个子很高,很瘦,看上去身体不是太好。就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年龄与我的弟弟相仿。这女孩长得好看,头发毛茸茸的,系着两条粉色的头绫子,皮肤粉白,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穿着粉红色带白花的棉袄,黑色带条纹的棉裤,脚上是条绒面的棉鞋。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怯生生地望着我。

母亲见我回来,就指着我对女孩说:“雁儿,这是你三哥。”女孩就怯生生地叫道:“三哥。”我这才知道,母亲认了个干女儿,跟弟弟同岁,名字叫高鸿雁。

鸿雁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同行,在十五公里外的查家村小学当教师。我的父亲当年被调派到那所学校任过教,与他老早就认识。鸿雁的母亲是农民,身体总是病怏怏的。他们这次大老远赶来,并不单纯是为了让女儿认我的母亲做干妈,而是因为鸿雁生了一种怪病,听说我的母亲会给小孩看病,是来求医问诊的。

这女孩本来好好的,有一天突然就变了,时不时就突然惊慌失措,说身后有坏人在跟着她,显然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了惊吓,精神不太正常了。母亲听了,就在箱盖摆上水碗,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地请神。这套把戏是她跟赵姥爷学的。之后,她睁开眼睛说,神仙告诉她,查家村从前死过一个小女孩,死的时候与鸿雁一般大,有一天晚上,鸿雁自己去大门外小解,撞上了这个死鬼,死鬼就一直在纠缠她。母亲接着说:“那死鬼被神仙收走了,鸿雁的病这就好了。”鸿雁的父母屏气凝神地听完,这才长吁了口气。母亲又说:“这孩子命弱,认个干妈会好些。”于是,鸿雁就成了母亲的干女儿。

母亲还说:“鸿雁这名字太大了,这孩子承受不起,应该改个名字。”父亲听了,就取出那本清朝道光年间的卦书,算来算去说:“改叫红玉吧。”于是,鸿雁从此就变成了红玉。

我从头到尾听了,暗自不以为然。我倒觉得,红玉与其说是被小鬼缠身,倒不如说可能是被哪个坏人吓着了。有时候,人比鬼还可怕呢。但是不管怎样,红玉自从来过我家,病情真的渐渐就好了起来。

春节期间,红玉的父亲又带她来了。这次不是看病,而是专程看望干妈。她的父亲还说,我的母亲是红玉一辈子的干妈,从此以后,红玉每年都要来拜年。母亲没有亲生女儿,当初就因为渴望有个女儿,才接连生了我和弟弟,听了这话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个春节过得很开心,感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家家户户贴上了春联,放了鞭炮。大年初一早晨,村里人都带着孩子挨家挨户拜年。大队还在河西主街的南端和北端各用松木杆制作了两个凯旋门,门上扎着翠绿的松树枝,门楣中间是伟人的画像,看起来很是气派。

我在街上遇到了刘家的二儿子刘志,他边走边嗑葵花籽,见了我,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送给我。我嗑了几颗,发现净是瘪的。他邀请我去他家玩,我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去了他家。他家也贴了春联,是他的父亲刘化青写的,用的是行书,不像我的父亲写的楷书一笔一划。他的父亲还特意去县城里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整套马恩列斯毛的画像。画像很大,高高地在东墙上贴了一整排。

发电厂下放户们的父亲,也都破天荒地回来过春节了。关老三告诉我说,张家、唐家、关家和韩家的四个父亲凑在张家喝酒,喝醉了就大声唱歌,唱着唱着,张家父亲张大桐就呜呜地哭了。关老三还瘪着嘴,学着他哭的样子给我看,很是鄙夷不屑。

我家前趟房,陶家老两口的儿子、儿媳,也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从外地回来。陶老头也是地主成分,儿子陶敬业和儿媳却是革命干部,已经好几年没回来看望他们了。陶家孙子放鞭炮引燃了仓房,陶老头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抢出两条冻猪肉,光脑壳被落下的火星烧了几个大水泡。

知识青年大部分也都回城探亲去了,河西最北头的青年点空空荡荡,只有三两个无家可归,或有家难回的知青留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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