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音心掏出手帕,趁他们说话之际极快地擦去眼泪,这才开口道:
“父亲说得对,心儿原就敬佩沈伯父骁勇神武,今伯父凯旋归来,再创功绩,扩我大燕国土,灭也琴威风,怎能不令人鼓舞激动。”
类似的话,沈明谦自从回来后,短短一日里,听了不下几十遍。
可现在蔺音心的一字一句,却是他听过最发自肺腑,最令他振奋的一次。
孩童真挚而又清利的话音,说出的却是雄壮慷慨的话语。
“蔺大人与嫂夫人实在教女有方啊,心儿此番话竟让我热血澎湃起来,我当不负所托,再接再厉咯。”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蔺音心的头,露出一脸慈爱的笑。
蔺音心刚收回的泪水再次忍不住溢出,头赶忙猛地一低。
沈明谦这时才觉得这是他印象中的蔺家小女,内敛沉静,胆子有些小,同时又很乖。
殊不知是蔺音心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泪水。
张氏亦觉得女儿说的这几句话甚有水平,表面不露声色地谦虚着,实际心里开心极了。
在将军面前一点不露怯,自家孩子越发有出息,以后她去哪都要带着小女儿!
沈明谦瞧一眼外面的树影,日头当空,自己已来蔺府多时了。
于是定了定心,终于趁机将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大人,愚弟此番回程,赶路虽急,但到底停下歇息了几次,路过齐鲁地界时,偶遇一些人,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我想,有必要告知大人。”
“齐鲁?”蔺问渠不禁联想到近来朝中大事,面上一紧,赶忙问道,“何事?”
“此次进京,大人可知那请愿团共有几人?”
“二百个呀。”
蔺问渠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沈明谦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是三百个。”
蔺问渠眉头骤紧,浑身猛地一哆嗦,急声道:“多少?!”
张氏以往虽对朝中事宜反应平缓,可今日脑中却忽地灵光乍现,猛然道:
“那剩下的一百人怎么没来京都,都没了?!”
沈明谦无声地点了点头,眸中似有深潭,目不转睛地看着蔺问渠。
蔺问渠哪里还会不明白,抓起手边茶盏使劲摔了出去,瓷盏狠狠触地,碎片骤然四溅,如同在场每个人的愤怒。
蔺音心亦跟着吃了一惊,出声道:“难道是封禅请愿?”
她还记得前世那一场规模盛大,流程浩繁的泰山封禅之举,可谓燕帝盛恒在朝时最隆重,最浩大的一场典仪。
举国上下,无人不知那次封禅之举,甚至可以说,无人不曾参与进去,那场祭祀天地的明君之礼。
她转念一想,景明五年,这可是十年前啊!
原来十年前就已经有请愿团的存在了。
记忆总是会悄无声息地扭曲一些事实,或许是因为到后来,请愿团的存在已经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
所以蔺音心压根没意识到,原来从这么早的时候开始,就有民众结伴来京都请愿。
沈明谦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我回来路过泉城时,在林荫小道上遇到了一小波人,满身灰尘,脸色蜡黄,身下铺着薄薄的一层碎布,就那么一动不动躺在土道边。”
似乎是想起了那些人的惨状,沈明谦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摇了摇头,不忍再说下去。
“那条路是条近路,鲜有人走,我急忙上前查看,不止道边那几个,再往里走,竟还有好几个人,年岁颇高,已经死了。”
“道边那几个,似乎是挣扎着爬过去的,我们看时,早不剩多少气力,有个老者还能说得出话,我喂了他几口水,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他们是请愿团的人。”
蔺问渠眼睛不觉紧闭,手紧紧攥成了拳。
“给那些死去的老人寻了个地方埋了之后,耽误了些时日,我们就在泉城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我向掌柜打听那些老人,他竟一点不知,只说先前有一大群人来住店,把他这房间都订满了。”
“我与属下继续往前赶路,同时开始留意沿途,果然出了泉城不久,我们又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人。”
蔺问渠脱口而出:“活了吗?”
“没有,尽力了。不过这次,那些人与我说得就更多了些,我才知道请愿团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的话至今在他耳边回荡:
“他们急着赶路,甚至晚上都不肯停下歇一歇,说在泉城住了一夜,不能再住。我这把年纪怎受得了,那夜风吹得我身上直打哆嗦啊!”
这些老人全是因为连续赶路吃不消而被扔下的人。
而他们本来身子就虚,被往荒郊野岭一扔,全然无人照料,身上更没多少钱财。
不出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