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却武不通文不就的废物。
若说家里还有老人撑着,这吴公子花天酒地便也罢了。
两个老人被小儿子气的很快便撒手人寰,没了长辈的管制,这位吴公子家败得更厉害,终日银票像是流水一样的往外搬。
我本来是看不起他的。
他在揽月阁慷慨大方,一掷千金,于内,却只能勉强糊口果腹。
但那一日,凌儿姐姐要我去换琴弦,我的手都被细细的琴弦勒出血印子了,她还是不放过我。
其实我知道,她不是故意想折磨我的,她只是恨云姐姐抢了她花魁的风头,恨云姐姐背后有秦安侯府的小世子撑腰,不用挂牌子,不用如何的媚色男人,就能活的很好。
吴家公子帮了我,那日抄录的人不是我,他便顺嘴提了我一句。
看我不见了,年妈妈就来找我,看见了凌儿姐姐用琴弦绑住我的手指,她重重抽了凌儿姐姐一巴掌,还给她关进柴房了。
年妈妈对我真好。
吴公子也是。
从此以后,我就学着楼里姐姐的招数,在吴公子来揽月阁的时候,用三分怯怯,三分柔媚,余下四分都是青涩懵懂的神情看着他。
那日,他看我时,眸中有异样的情绪翻滚。
我知道,成了。
或许是我那时太过青涩,太过稚嫩,初尝了情事,便将鱼水之欢时,他说那些海枯石烂的誓言,当了真。
我怀了身子没多久,我的丫头也爬了丈夫的床榻。
我是妓子出身,她是丫鬟出身,我爬的,她自然也爬得。
说来可笑,我舅舅卖我的时候,才得了五两银,如今要赎人出去,却要百两银。
更可笑的是,他买得起丫鬟奴仆,却不愿意为我付那一笔赎身钱。
可那又如何呢,他是少爷,他是主子,惹不得,打不得,恨不得,怨不得。
所以我把气撒在丫鬟身上。
丫鬟惊恐的跪下,不停的磕头,说她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微微一笑,觉得还不错。
伺候了一辈子的人,如今也成了被伺候的那位。
这又是在庄子里,奴婢下人都拿我当正经主子,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惧意。
那狐媚子说的好听,再也不敢了,我的郎君一来,又和这个狐媚子滚到了一处。
我给她送了避子汤,她不愿喝,梗着脖子说,都是贱民出身,凭什么我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一飞冲天,凭什么她就无名无分,连个孩子也怀不得。
我冷笑一声,扒了她的衣服,叫小厮把她押到田埂里绑在稻草人上。
那时候已经入了夜了,庄稼人早已回了家,没几个人,我本意只是想冻她一冻的。
好叫她知道分寸,谁是主子,谁是奴婢。
可她死了。
她死的那一夜,雨很大,电闪雷鸣。
庄子里的白绫是稀罕物,她是用剪子把衣服裁成了布条,然后套在喉咙处,端了个脚凳,一把踹开了,才气绝的。
她死的时候,表情木然得像田坎里的那个稻草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吴娘子。
吴娘子的耳朵,也是这样伤的吗?
庄子里的仆人都被遣走了,三茶六饭换成了一茶一饭。
他那点儿家底彻底被他败光了。
他在我面前抹着眼泪,说为了伺候我,花了多少多少的银票。
我说,那我还你。
他如释重负,说,玉清庵抄一篇经就有二两银,你抄够五十篇经,我就接你回家。
我点头,想的是在佛堂把孩子生下来,就送人,我自己再偷偷回揽月阁。
等那时候,我想跟年妈妈说,我愿意学算盘,我愿意一辈子都做个穷酸账房。
玉清庵的南华真经,我已经抄了二十三篇了,一共得了四十六两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