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环视左右,此处应是主殿,雕梁画栋,珠帘漫卷,殿内四角摆放着精巧的云纹炉鼎,淡而悠长的暖香,缓缓溢满殿堂。
那莲花台的左右两侧,都由一席一案相隔而开,再由一屏一扇,遮住了来人面貌。
灯火煌煌,只勉强能见那丝竹屏风之后,来人皆是锦衣袍服,气度不凡,都戴着各式各样面具。
来此灰暗交易之所的,都并非是什么良善之人,可哪怕知道自己是个恶人,对外,也要作出一副安分守己,善良宽和的模样。
自然,也就要将自己的身份掩一掩,免得,在这藏污纳垢之所,行的恶事,被人传了出去。
陆温同谢行湛,被鬼面卫士引入一间翠屏所掩的茶室里落了座,面前的长案上,只放有一盏巴掌大的,莲纹青铜铃铛。
稍后便有两个双髻少女,为他二人捧了茶水糕点,乖顺立于两侧。
陆温抬眸又向外瞧去,只见莲花台上那道姑倾身上前,略略福作一礼,述毕规则,又道:
“我福满楼,定有以下三则,一则,不可高声喧哗,二则,不妄动刀兵,三则,不可将楼中之事外传。”
“三令违其一项,十岁以上,立斩不殆,十岁以下,充入樊笼,诸位可明白?”
彩屏之后的贵人齐齐点头。
那道姑举起一樽清酒,道:“诸位大人,都是我福满楼最尊贵的客人,自四方风尘仆仆行路而来,这一杯酒,贫道敬诸位。”
那双髻少女直直的凝视着二人,眸中似有敏锐之光。
陆温捧着白玉瓷杯的手微微顿了顿,凝眸去瞧谢行湛。
他神色坦然,不推不避,以将那茶水一口饮尽,余光触及她之含疑清眸。
玄袍下修长五指,轻轻握住她的,与她五指交叉,指尖温柔的摩挲着她的掌心。
陆温稍稍心安了些,仰头一口饮下。
两名双髻少女拾起杯盏,乖顺退出茶室。
那道姑环视一圈堂下,轻咳一声,温声道:
“第一项,心脏,对于治疗心悸、心痹、心衰都有奇效,起拍价,一万两。”
陆温虽早有准备,仍被这公然叫卖器官的举止,惊得满头是汗。
她顿了顿,不愿再去瞧莲台上的孩子,喉骨上下滚动,眸色幽暗,问:
“这些,你都知情么。”
谢行湛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平静:“一年前,才知。”
白花花的人肉,已经送到了他的府邸,不避律法,不避国规,嚣张至极,将他的性命,已狠狠踩在了脚下。
那时,他才意识到,为人刚正,洁身自好,是没有任何用的。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加入,同他们一样,手上沾满血腥。
钱财,利益,美色,他们都一一试过。
谢行湛行事滴水不漏,人又并非真正的刚直不阿,左右逢源,官声极好,他们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他的把柄。
后来,他们意识到,对付他,只需要一个非常简单的招数。
他怕死,那就拿死威胁他。
谢行湛作为文人之首,自然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该有一副百折不饶,不畏生死的文人风骨。
偏偏,他怕死,怕疼。
“两万两。”
“三万两。”
“八万两!”
底下的拍卖还在继续,起拍价为一万两的心脏,已经被拍出了八万两的高价。
一位戴着白玉面具男子,身形消瘦,背脊微弯,微微颤了颤,再次摇响铜铃:
“八万一千两。”
“九万两!”
紧追不舍的男子戴着雕刻狮虎的青铜面具,腰间配了一把明月弯刀,应当是个武人。
那瘦弱男子望着莲花台上的药童,目色带有希冀,复又将眸光投向与他竞价的男人,嘶哑着声音,似已哽咽:
“求求您,不要再加价了,我患了心疾……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您一直加价……就是要我的命……”
另一狮虎面具的男人声音中气十足,冷笑一声:
“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有难言之隐?你快死了,老子的娘也快死了!”
那男子推开纱帘屏风,扑通一声行至那男人面前,跪倒在地,攥着他的袍子苦苦哀求。
“大人,我还年轻,我才二十五岁……我不想死,不想死。”
那武人一脚踢开他,冷声奚落道:“老子不信,你就这么点银子,也敢来这福满楼消遣。”
二人这番变动不轻,声音很快传遍这辉煌大殿。
陆温见此情形,低声对谢行湛道:“以人肉为引,以形补形,不过是为敛财编出来的瞎话,这也有人信么。”
谢行湛眉梢微扬:“那日,我救治陆衍时,说的五味药,还记得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