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泠始终清清淡淡的,勾了勾唇角,浮起一道浅浅笑意:
“陆姑娘,我灵泉宫,如你这般人比花娇,又巧舌如簧的,真是少得可怜,不如,别管你的谢御史和三殿下了,改投我灵泉宫如何?”
陆温笑语盈盈,面如桃花,美得天真烂漫,美轮美奂,她微微抬起下颌,傲然道:
“好啊,可我有三不杀。”
杨玄泠闻言,眉梢微挑:“哦?”
陆温朱唇轻启,仍旧嫣然而笑:“好人不杀。”
杨玄泠点点头:“好。”
她道:“女子不杀。”
杨玄泠当真低着头,凝眉思索起来,忖了半晌,点点头:
“可以。”
她那红润润的唇畔,勾起一丝戏谑之意,又道:
“男子不杀。”
杨玄泠面色沉凉,这才晓得又被她作弄了一番,他冷笑一声:
“若无谢御史,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能活到现在?”
陆温抬眸,那双剔透眼眸渐渐掠起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杨大人,可有三种人,不分男女好坏,我是必杀的。”
“哪三种?”
陆温竖起凝白葱仟细指,一边比划,一边晃着脑袋,轻飘飘道:
“滥杀无辜者,杀。”
“恶贯满盈者,杀。”
“浑如妖魔者,杀。”
旁侧一鬼面卫士,正是灵泉宫离憎楼围杀时,苟延残喘活下的一人。
见她如今不过笼中鸟雀,竟还敢如此口出恶言,肆意挑衅,当即面色铁青,恼羞成怒,拔剑相向:
“主人,何必顾及谢大人,一个女人罢了,他当真敢与东宫翻脸不成?”
杨玄泠厉声呵斥:“退下。”
并非顾及谢行湛,昭和郡主本人,是掣肘陆衍的一枚重要棋子,哪怕是陛下,都轻易杀不得。
陆衍入北一则,已成定局,南凉四将,已缺其三,西北两郡缺兵少将,扩兵编营,非一朝一夕可成。
若陆衍知晓胞妹死于东宫之手,若一怒之下,反投北弥,领军回攻,只怕,来日刀架颈侧的,就是他杨玄泠了。
那鬼面卫士恶狠狠剜了她两眼,收剑回鞘,瞥了瞥莲花台上,已被惊吓得溺便的奴仆,掩了掩鼻:
“大人,快些行刑吧。”
杨玄泠自然也闻见了那扑鼻而来的腥膻之气,挥了挥手,便有数十卫士,押解着莲台下瑟瑟发抖的主人家,踉跄步入莲台。
又将那雪亮利刃,递给了主人。
“从谁开始好呢。”杨玄泠微微一笑,“陆姑娘,你觉得呢?”
陆温淡淡道:“随意。”
主人家都是些享乐之人,即便并非良善,手染鲜血,也是仆从去沾,卫士去染。
他们自持身份高贵,财富不缺,自在享乐,又饱读圣贤之书,行止以儒雅斯文为重。
即便是君子六艺,也只习得骑射两道,何曾亲自碰过刀兵,斩过人首。
无不被吓得瘫软在地,惊叫连连。
只有那陈氏老妇,虽年过五旬,却也利落得很,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落了地。
陆温坐于书案前,铺上宣纸,寥寥几笔,便将那妇人以浅墨勾勒,一丝不苟的描了下来。
老妇之后,便是一个狐狸面具的玉面郎君。
那地下,跪了个模样极美丽的少女,泪眼汪汪的望着自己的主人,杏眼雪鼻,缩在地上哀哀泣着,愈发凄楚。
“公子,妾身以后,再不能常伴君侧了,还望公子,早些觅得良人。”
她面庞虽略有稚气,不过十六上下,却也饰以玉翠,身袭绛红长裙,一看便知身份不俗,约莫是那公子是掌心娇宠。
此言一出,那狐面郎君思及往日蜜意,又见她目光怯怯,哪怕自己即将斩杀于她,亦只低低忍着悲痛,一心为他着想。
哪怕性命攸关,也极是不舍,竟难以自持的丢了刀,扑跪在地,将她揽入怀中。
“大人,妩霜是我的妻,我宁愿和她一同死。”
那绛红衣裙的女郎伏在他的肩头,瑟瑟低声抽泣:“公子今年才登科考了进士,以后前程大好,不要因妾,白白丢了性命。”
那狐面郎君紧紧拥着少女,温颜软语安抚着:
“妩霜若去,我绝不独活。”
说罢,那郎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揭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
仿若垂死挣扎一般,他望向杨玄泠,肩身微颤:
“大人,我若引颈受戮,可否放我妻平安离去。”
杨玄泠微微垂眸,轻抬那红衣女郎的下颌,眼眸温润,如明月清风,斯文儒雅:
“果真生了副惹人怜楚的好模样,你若跟了我,我允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