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草房中灯影幢幢。
一个削瘦的人影在破旧的桌边坐着,时不时佝偻着背闷咳上几声,一看便是重伤未愈之人。
“吱呀——”门被推开窄窄的一条缝。
书生模样的人谨慎地钻了进来,垂首恭立:“侯爷——”
“人来了?”桌旁的人沉声问道。
“来了。”
“来了几个?”
“三个。”
“三个?”顾仲国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语气里掺杂着些许紧张。始料未及的惨败和身体的伤痛让此时的他成为了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刺激。
书生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描述着来人的容貌。
“一个身材高瘦,面貌阴柔;一个身着斗篷,黑布覆面;还有一个一身华服,气度不凡。”
何离、七曜门门主,还有谁?顾仲国的喘息声渐渐重了起来。
气度不凡……气度不凡……难道是于淳?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身子忍不住颤栗。
何离果然叛了他?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那小子逼到跳河的境地!慌不择路的惊惶,穿胸而过的利箭,冰冷彻骨的河水没过头顶的绝望……恐惧非但没有随着获救而减弱,反而在等待的时日里被无限放大,一遍遍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
“侯爷……”江铭试探着叫了一声。
桌边的人僵直了身体,半晌才发出锯木似的古怪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呵……都已经到了这种境地,他还有什么可输的呢?有什么可怕的呢?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他想得那般绝望,就如同那个生错了位置的心脏,上天再一次眷顾了他。
第三个人他的确认识,但并不是于淳。
顾仲国重重地闷咳了一声,何离诚惶诚恐地上前想要为他顺气,被他抬手阻了。
“不知道九殿下来此作甚?”
被称作九殿下的华服男子眯了眯狭长的狐狸眼,嘴角隐约有笑意流露:“本君先前还以为来煌朝参加睦邦大典是件苦差事,却没想到看上了一场难得的好戏。如今好戏散了场,本君到台后看看演员也不算出格吧?”
听到自己被比喻成戏子,顾仲国的面上无怒无悲,反而是何离神色紧张地开口解释:“主子,眼下全国戒严,出城不易。若非南溟国九殿下出手相助……”
“九殿下如愿以偿,可以走了。”顾仲国打断何离的话,神情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齐蒙却没动,只淡笑着把玩腕上的檀珠:“侯爷智谋过人,又怎会不明白本君的来意。”
顾仲国眼也不抬:“九殿下请回。”
“煌朝这般待你,你又何必为它尽忠?”
“何离,送客!”
“堂堂安邦候,见识竟这般短浅!”
“九殿下!”顾仲国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如炬,“我们兄弟俩不管怎么斗,那都是家事。煌朝的主人姓顾,谁也不能改变这条铁律。”
齐蒙盯着他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丝毫谈判的可能,这才施施然起了身告辞。临出门时,他突然开口:“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房内只余四人。
“真是兄弟情深呐。”黑色斗篷中传出刺耳的嘲讽,声音却意外地清冽,“我早就说应该在景山上直接要了他的命,不然现在哪还有这些烦心事。”
顾仲国冷冷地瞥他一眼:“那你怎么不直接对你兄长动手?”
七曜门门主不答他,顾自在老旧的木椅上坐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先出去。”何离将站在角落里的江铭往外拉。接下来的谈话事关机密,切不可因为无关人士走漏了风声。
顾仲国摆摆手:“无妨。”
被这个叫做江铭的书生发现时,他人事不省毫无还手之力。书生本可以将他交出去来换取巨额的奖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苦心为自己遮掩,这说明他所图的并非那些黄白之物,而是更有诱惑力的东西。比如说——
权力。
江铭是个聪明的人,更是一个有欲望的聪明人。而顾仲国始终相信,欲望能够使人强大。所以,这是一颗好棋子、一条好臂膀,他相信,在得到他所渴望的东西之前,江铭绝不会出卖他。
听到主子的制止,何离讪讪地松了手。江铭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脸上反而是一派了然之色。
“说说那天的情况吧。”顾仲国强忍着心中蹿上来的火气,“为何那日七曜门丝毫没有动作?门主欠本侯一个交代,毕竟我们二人有盟誓在前,不是吗?”
黑色斗篷掩住了那人所有的反应,唯有玩世不恭的声音传了出来:“也是不巧。在下那日正好有些私事要办,没想到竟扰了侯爷大事,真是抱歉。”
这么大的过错,竟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