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赦心中大乐,口上却不免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花银子买妾置婢乃是常事,又甚可说可贺之处。”
贾珍也应和道:“正是这话,咱们这等人家,除过日子外,还有什么可花费,千金买人也不值什么,又不是似那等穷酸官儿,纳个妾还指望着礼钱补还一二。要什么贺礼呢?”
在贾珍看来,别说一千金买人,就是花两千金买人都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谈什么礼不礼的,全不似他们这等人家的作风。
贾珍这话一出,贾赦拂须一笑,贾蔷也连连称是,顺着贾珍的话,便笑道:“叔叔和大老爷说的很是,侄儿听说有些穷官儿,连买妾也嫌破费,只道不如娶妻省钱,还有一笔嫁妆可填补——”
贾赦一听,只觉无稽,便轻斥道:“胡说八道,这停妻再娶,有干法纪,倘若有人上告,保不定连官也丢了,何来嫁妆?”
贾蔷笑了一笑,说道:“既有再娶新妇之意,还愁这旧的不徐徐自死。”
贾蔷才说到趣处,就听得门外有人大呼小叫道:“老爷,大老爷……”
贾蔷不免觉得扫兴,当即朝着门外喝了一声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青天白日的,莫非造反了不成。”
这时候宁国府的大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满头的汗,原本稳重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慌张,气喘吁吁地说道:“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吴老爷,也来上祭了。”
这话一出,贾珍贾赦等人俱是一脸惊愕,贾珍更是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一时连袖子带翻了茶盏也顾不得,张口道:“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贾赦先是一惊,而后大喜,越俎代庖地指挥赖升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请吴国丈到正厅用茶。”
贾珍或许还要思量思量,元春如今是皇后手下的女官,这贵妃的父亲却突然到他们府上为一个小辈上祭,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但贾赦却从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吴贵妃乃是最有宠于当今的妃子,天下什么风最厉害?枕头风啊。
这吴天佑又是吴贵妃的亲爹,这贵妃娘娘的亲爹,如今来上祭,这……这样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千万不能怠慢。
亏得贾赦住的院子乃是荣府花园所改,与宁府的会芳园相邻,中间只有一条小巷界断,出了贾赦所住东大院的黑油大门,不过几步路,便是会芳园的临街大门。
又幸而贾赦的院子,出了仪门,便挨着南院马棚,所以,虽仓促匆忙了些,却也不至于让贵客久候。
不过贾赦和贾珍等人才忙忙奔至会芳园中,就见着贾政早已站在登仙阁前等着了,于是,贾赦忍不住哼了一声,酸溜溜道:“老二来得倒快。”
贾政见着贾赦并贾珍过来,忙笑着迎上来,向贾赦见了礼,因说道:“适才我下朝回来,正遇着大明宫掌宫内相戴公公,听戴公公说起,吴国公他老人家因知道咱们家有丧事,故到咱们家来了……”
这话隐约就贾珍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宦官做到极致,那就是九千岁,似戴公公这等人物,虽离九千岁还差几步,但也是有资格在宗室国戚,跟前亲亲热热聊几句家常的。
作威作福大太监的势派,有时候并不在于心狠手辣,人人畏惧,而是在这交游广阔,人头熟识。
必然是戴公公说觉得贾珍素来奉承得好,因着这丧事,又很得了些银子,薛大傻子那是出了名的大方人物,戴公公银子拿得一高兴,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
要知道,至于元春在皇后宫中,同吴贵妃的矛盾,在戴公公这等几十年历练的内相眼中,也不过是小事。
要知道,大凡权势人家总讲究个一团和气,就如同后世官场上,哪怕两派斗得满长安腥风血雨了,但是高层露面时,大抵还是盛世祥和气象,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官场尚且如戏场,更别说处大罗独称尊贵的宫廷了。尊贵,乃尊天下之贵者,然古人又有言在先,不以德贵者,窃位也。
所以,后宫妃嫔们私下里不管有多少龃龉,表面上都得装出一副十二万分的亲热要好来,不能破坏自己的形象,不然他日有何面目母仪天下?
何况,荣宁二府,在京中颇有根基,素日少不得同王公侯伯,皇亲国戚来往,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吴贵妃家里,两家虽不亲热,但逢着大小事情,却也不曾缺了人情,如今宁国府有了白事,吴天佑上门送份礼儿,也是自然道理,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贾元春在宫中,更管不着宁国府的人情往来。
说白了,似荣宁二府这等勋贵,没一个不想着公侯之子孙,必复其始的,可关键是,又没本事建功立业,也就只能往那攀附巴结以图显荣的道上走了。
吴天佑,那可是被当今亲呼为我家丈人的人物,这么金光闪闪的一条大粗腿,要不说贾珍不想攀附上去当一回腿部挂件,那绝对是假话。
可一想宫里的元春,当着贾政的面,贾珍便有十分高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