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宽敞的一个厅里,七八间小室贴在四周,和杨夕的洞府格局类似。不过整体大了一号。
二人就在厅中央的两个蒲团上坐下。
“要喝茶么?”连天祚问。
杨夕环视四周,别说茶壶茶碗,连个小桌都美誉。于是断定这是客气,摇头道:“不用麻烦了。”
事情的发展也证明连天祚果然是在客气,他直接跳了下一话题,“哦,那么,我是一个灵修。”
杨夕震惊:“什么?”
连天祚微微倾身:“一柄剑。”
杨夕抬手打断,“连师兄!等等!你这前后逻辑不顺,跳太快,我没跟上!”
连天祚闭嘴,静等杨夕跟上。
杨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脖子僵硬僵硬的:“所以,连师兄是灵修,本体是一柄剑,现在看到的是你走人道修出来的肉身。然后如果我给你当剑仆的话,养的剑莫不是你本体?”
这种突然发现身边好多不是人的感觉有点微妙,我明天应该挨个问问还有谁不是……
连天祚迟疑了一下,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养灵修的本体,对你将来成剑的帮助更大。”
杨夕的震惊劲儿还没过,下意识道:“我为什么会嫌弃?”
连天祚想了想,两手比划了一个手势。翻译成人话大约是——我在你的身体里……
连天祚:“有些小姑娘觉得不好。”
杨夕很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提问:“那我会怀孕么?”
连天祚有点小呆滞:“当然不。”
“哦,那我不嫌弃。”杨夕说。
连天祚有点小高兴。
杨夕也抛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是谁的剑?”
“昆仑。”连天祚毫不迟疑。
杨夕:“五代?”
连天祚:“三代。”
“……”杨夕默然了半晌,方道:“师兄你今年多大?”
“算上灵智蒙昧的时候,五万多岁。”
“比掌门大?”
连天祚点头:“大不少。”
杨夕垂着眼睛想了半天,眉头渐渐皱起来:“这不对,我每次见到师兄都有一种,师兄是我家私有财产的感觉。特别想找个麻袋给你装起来。”杨夕一边说一边比划。
连天祚小心的往后窜窜,看起来不太喜欢麻袋。
杨夕十指交握,飞快的做着一套指操。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道:“师兄说自己是昆仑一柄剑,这我就有点明白。我是五代守墓人,如果师兄是五代的一柄财产,那就很说得通。可师兄说自己是三代,这我就不太能理解了……”
许久,杨夕抬起头,有点小深沉的样子:“会不会是灵智不清的时候,师兄记错了?”
连天祚摇头:“……不会记错的。”
“?”杨夕等着他的下文,连天祚却一把拎起她,忽悠一下直接“瞬行”到传送大殿旁边。
半透明的白玉大殿,在正午日照下流光溢彩。雕工本就精湛的“灭门浮世绘”,在四面墙壁上铺展开来,在这日光下少了几分纤毫毕现,却莫名的更加栩栩如生。
连天祚把杨夕拉到三代昆仑那一副的前方。
陡峭断崖之上,向前无路,向后是低处。柴门紧锁的小破院子,萧索的立在断崖上,一副随时都会有风刮跑的样子。
而天上也确实刮着一不小的风。
四项天劫之中,风劫应迷惘而生。那挂着昆仑破匾的小院儿,似乎陷入了无路可以前行的迷惘和尴尬。
道袍打扮的弟子们,稀稀拉拉的从山上下来,各自背抱着全部家当。
山风掀起他们的发梢和衣摆。
没有一个人回头。
连天祚抬起手,指着山路尽头快要走出画面的一名三代昆仑弟子,刚下山就丢掉了自己的剑。连天祚的手指,落在那柄剑上:“这是我。”
杨夕盯着那剑,它被丢弃在山路尽头,似乎是在瘾喻三代昆仑自废道统的荒唐。
那一段故事,杨夕在龙渊阁的古旧典籍上读过一点。
三代昆仑自断道统,散尽门人,全派上下把灵石法宝分吧分吧散了伙,是最为人诟病的一代。
它没能够渡过那一代的天下大劫,它在灾厄面前最终选了退缩。
连天祚长着糙茧的手指,沿着剑柄抚到剑锋,眼里有淡淡的缱绻。
这一幅荧光闪烁的流离失所,在他身边沉默得有些残忍。
他是一柄被丢弃的剑。
他的剑修放弃了昆仑,他却不肯。失去了握剑的双手,他可以自己挥舞自己。五万年……
他终于修成了肉身。
他可以自己把握着自己,去坚持自己的坚持。
三代昆仑的覆灭,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是最为人所不齿的灰心丧气、羸弱不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