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尘缘,勘破爱恨,连自己的身体都是灵力淘洗重组过的。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的呢,修士的一身。
大约只有胸腔里那一颗跳动的心脏,这一生走过的山川大河,这一生度过的想像环生,这一生来过走过的死生契阔。这一颗灵魂,还是真真实实的原本哪一个。
可它就要灭了。
这一生可曾后悔,活得这样忐忑,死得如斯卑贱。
这一生可曾后悔,牺牲了原本的平安喜乐,岁月静好,换来这并无指望的仙途……
黄沙卷过,从头到脚,当那噬人的沙土没过他年轻的手指,生命的最后,它抽动了一下。
无人得知,他疼不疼。
大约他还是后悔了,后悔曾经奋不顾身的修仙。
可是,他已经没有口舌,可以说。
鲜活的肉体,在黄沙覆盖的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灵力,黯淡的光晕在肉体上流转,血肉就这样瞬间的干枯腐朽,化作了一捧黄土,再被扬上天空。手的脚的,从此不在一处地方,滚滚向前。
这门法术太凶性,大约真的是一门邪术。
仇家寨大当家一击既出,不过瞬息的时间,已经满头斑驳华发,面生皱纹。从一副二十啷当岁的面貌,骤变得近乎一个中年人。
他却显然是习惯了,他面无表情的透过黄沙审视着杨夕,轻声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死在这儿吧。”
杨夕眼看着黄沙滔天而至。
那油头粉面的妖人隐匿在黄沙背后,,花白发丝顺风狂舞成一片狰狞,依稀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那冷然的眼神像死神的冷箭,刺破昏黄的尘暴与夕阳,愤世嫉俗的射中杨夕的心口。
杨夕的手不自禁的一抖。
本该掐诀收回的掌心阵, 便因此有了一瞬间的迟疑。无论那眼光,还是这招式,都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一瞬间的延误,便已让滚滚黄沙咆哮着趟到了脚下。这血肉所化的沙土,凝成一片漫漫黄雾,与天然形成的尘暴十分不同。更浓密,更沉重,棕褐色的一片贴着地面如一股涛涛的洪流。再往上是淡淡的猩红色,最高处才是昏黄的尘烟。
在这将夜未夜的傍晚,如洪荒巨兽的喘息。
杨夕闻得见那尘暴中裹挟的澎湃灵力。
狂乱,暴虐,张狂而嗜血。
仇家寨这位大当家走的是一条注定没有好下场的魔道。
眼看着那触之既死的黄沙,已经滚到了交战的边界,倒在杨夕阵中,可以确定还活着的修士们,仇家寨上千人层层堆叠。
那妖人却根本不收手!
他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杨夕却还不肯让这么多人就这么死的无声无息。
她反手按在岛行蜃的脊背上,贝壳上,整座大阵,方圆十里,以杨夕为圆心散出一阵白光。光滑淅沥沥波光粼粼如流水汇入杨夕的掌心,如一条条金色的蝌蚪,按照五行方位,从无根洁白碧玉似的手指溜进去。
幻术大阵被收起,一地被迷昏了的修士猛然从美梦中惊醒,跳起来还未来得及回神,抬眼就看见了那择人欲噬的黄沙。
惨嚎惊呼接连响起,仇家寨众人却又不敢继续往杨夕的方向,幻阵的更中心逼近。
悲鸣鹊起:“大当家!!!!”
仇大当家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的,扫视一眼满地惊惶逃窜的人群,柔声开口:“我的招式,有出无回,并不受我的控制,这,你们是知道的。是你们没有用,才迫得我亲自出手。若是死了,也与人无怨吧……”
冷血无情到如此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然而杨夕又拉扯不了所有人。非但拉扯不了,地面上几波势力看起来都知道那尘暴的厉害,飞天遁地的使出一切办法惊惶逃窜,乱糟糟碰撞不休几乎挡住了各种方的去路。
杨夕自己想要活命,最便捷的捷径只怕都是再让那帮人睡过去,自己才能趟出一条人命堆成的血路来。
她还年轻,一颗心虽然坚硬,却还没有那么冰冷。
即使十二万分的惜命,也还干不出,这样残酷的事情。
“剑”字大旗下的那波人,动了。
一道流光骤然射出,如月华,似匹练,青白的一道亮光刺破浓云,从那昏黄红褐的尘暴中央破开一道血路。
浩浩汤汤,却又缠缠绵绵。百转千回的绞住了那一团狂猛的飞沙!
杨夕看得清楚,那是一柄方天画戟。
两弯月牙拱卫一道锋利的矛尖,本是极其刚猛霸道的兵器,偏那使用者的剑意却是风流婉约,甚至带上三分凄艳。
弗如一道幽冷安静的残月,寂静无声,却光芒洒遍山河大地。
而它并不是孤军奋战的。
紧随其后,成百上千道形式不同,意境各类的剑意纷纷汹涌而出,一道道微末寒芒,细如小指,却正面撼上了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