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瞳孔收缩,双眸紧眯起,向那位从云海走出的高大身影望去,每一步落下,云海之中,都好似巨石投入水面,漾起大片云海涟漪。
楚天咽了口吐沫,心神荡漾,愕然道,“前辈可是东玄大帝!?”
一身白衫鹤氅的高大老者,双鬓微白,看到楚天后面露温煦笑容,语气平静道,“虽然武道根骨不怎么样,可身上这份武运,倒是气势足的很。”
楚天咧了咧嘴角,只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好在楚天并未在老人身上觉察到半点杀机,索性只能壮着胆子装腔作势。
高大老人抬头望去,云海之中,有碣石屹立海畔,金色撰文漂浮空中,金光流转,高大老人双目空洞,好似想到了遥远的往事,沉默半晌,老人一挥袖袍,笔直一线,云海翻腾向两侧分裂开来。
对老人来说,此方天下再大,格局再如何纵横变幻,终究只是沧海一粟,翻手覆手而已,便是摆出再大阵势,又能如何,想当年,他便想一路扶摇而上,既然得不到答案,那便一路走下去,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不料世事无常,还是低估了此方天地的老天爷。
高大老人看向一处,神色有些无奈,清淡笑道,“我们两人当年赌局,现在看来,各有千秋,算不得谁输谁赢。”
有青衫玉冠年轻男子从云海走出,哈哈笑道:“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没想到千年时间已过,你这老家伙还如此死要面子死受罪。”
年轻男子笑意朗然,只是落在楚天耳中,却有一些凄凉之意。
高大老人做提手泼墨状,天地间那些赤金撰文如得敕令,先是齐齐震颤,随后悬空静止,化为一方金纹大阵,轻声道,“你成功了?”
年轻男子呵呵道,“这倒没有。”
高大老人讥笑道:“当初你以东玄大陆做棋子,半数天下武运来搅动大势,气魄不小,结果
呢?还不是差点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若非我看你死了可惜,现在你能不能站在这还要两说。”
年轻男子神色怅然,破天荒没有讥讽回去,“我是还能站在这里,可你这老家伙,为何要如此?值得吗?”
高大老人哂然一笑,“这可不像是你姬鞅,以你的脾气,莫说是我,但凡能让你胸中那口意气吐出来,便是东玄一州之地付之一炬怕是都不为过。”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高大老人突然问道,“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这一次你有多大把握?”
年轻男子想了想,“并没有多大把握。”
高大老人冷笑一声。
他当年算是亲眼看着这叫姬鞅的小王八蛋一点点长大,小时候那会,真没看出来会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只是那个时候的姬鞅,整天嚷嚷着要练世上最快的剑,最利的刀,最硬的拳头,走最潇洒的路,当时这小王八蛋整天嚷嚷着自己啥来着?对了,好像说是将来要御剑走上个千万里,让那些个自诩仙子的女人一个个倾心羡慕的不行,可他姬鞅是谁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儿女情长。
高大老人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这小子你这么不待见女子,那么你娘呐?姬鞅当时就差点没跟老人急眼,说天底下也就这么一个好的女子,其他的都差远了。
高大老人挥了挥手,看了姬鞅一眼,不耐烦道,“这最后一面,见也见了,我可没什么话想跟你说,若没有别的事,赶紧滚蛋。”
年轻男子看着这位跟自己亦师亦友的高大老人,怔怔无言,慢慢吸了口气,转头看了楚天一眼,“这老头子说你的根骨一般,实际上只是老头子嘴硬而已,今日你能得几分传承,虽说是听天由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年轻男子心生戚戚然,若是能追溯时间长河往上行走,不用多,千年而已
,眼前这位高大老人,对于整个东玄州的所有武道修士来说,都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就像是那高悬烈日,夺目耀眼,用句毫不夸张的话来说,可谓是如日中天!
只是这位在此方天地走到了武道极致的高大老人,心中所想,是踏破此方虚空,飞升而去,去看看所谓的天上有天,看看世间是否真的有那所谓的仙人神邸,所谓的天地经仪,规矩方圆,到底为何物?
老人不明白,在当初的大夏王朝,有世族夫子,传承上古文脉,哪怕只是偏支,可也是一生都皓首穷经,为天下黎民,耗尽心血,到头来却只是得了个谋反的名声,被那暴虐无道昏君‘株连九族’,斩杀殆尽。
有寻常武道氏族,受尽旁族欺压折辱,偶得机缘际遇,使得鸡犬升天,成为不下于传承千年的武道世族,可到头来,那些曾受尽欺压的家族弟子,竟是比寻常纨绔子弟更横行无忌、欺男霸女,更是恶贯满盈。
还有一开始胸怀大志的武道天骄,本来可以平步青云,却遭受无妄之灾,家族被莫名屠戮,从此坠入歧途,走入魔道,最终快意恩仇后,心道非但没半分清明,反而更是暴戾嗜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