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仙峰以东,一团云海之上,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须发花白,赤足麻衣,一人锦带白袍,丰神俊朗,两人身前,棋盘上星罗棋布,茶杯中仙韵袅袅。
天地清明,清风涤荡。
白发老人突然眯起双眸,向下望去,哪怕相隔千万里,可目光所及,人间山河,世俗风光,尽收眼底。
天人俯瞰人间,莫过于此。
老人对面,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一手双指捻着一枚棋子,手肘搁在膝盖,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棋局,突然将手中棋子丢入一侧棋罐,伸了个懒腰,缓缓道,“没啥鸟劲,这叫我说,弈棋终究是小道,输赢不过死物,比起世间大势风云,还是差了太多,就像人心道理,一样米养百样人,终究是不一样。”
白发老者姿势不变,依旧凝神向远处望去,透过云海,俯视人间。
一身白袍的年轻人讥笑一声,“怎么,你崔炫看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能看清楚?”
名叫崔炫的老人皱了皱眉,对眼前年轻人言语之中讥讽之意不以为意,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袖袍一卷,天地万里方圆,一股无形气机被尽数收入袖口。
白袍年轻人啧啧一笑,“一袖藏天地,手笔不小。”
白发老人依旧只是看了年轻人一眼,沉默不语。
数万年前,东玄中州有大山北辰,辰山之上,有大河流淌,垂挂人间,好似一条仙人长袖飘摇坠地,据说这条大河宽阔不知尽头,有福源之人,可一览大河洞天世界,感悟世间无上法则,凝聚一袖乾坤无上神通,只是万年已过,沧海桑田,天地规则早已不复当年,辰山传承更是早已消散于时间长河中,世间再无人可一览一袖乾坤浩瀚风光。
白袍年轻人扯了扯嘴角,“怎么,难不成是憋在那座小小世外仙岛上这么多年,憋坏了脑子?”
老人收敛目光,看向白袍年轻人,缓缓道,“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便是弈棋之道,上古之时亦有直攀大道之巅的存在,你姬鞅纵横捭阖,以天地为棋盘,不一样差点陨落于天罚之下?”
姬鞅哈哈一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向白发老人道,“年轻气傲,再加上生不逢时,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打人不打脸,哪有老前辈你这样揭人短的。”
老人冷笑一声,“我崔炫可当不起你姬鞅的前辈。”
姬鞅撇撇嘴,不以为意,懒散道,“说到天地万法殊途同归,其实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这其中有一点,还是要顺大势而为才行,否则就如同一个人的武道登高,一己之力与天地相抗,哪怕那人天资再高,意志再强,也难免过刚绷断,进退得当,刚柔并济,阴阳相合,才能由内而外,意气生发,是不是这个理。”
崔炫
神色凝重,想了想,点头道,“道理还凑合,看来当初能搅动一州风云,果然名不虚传。”
姬鞅对这般恭维早已习以为常,心道你这老儿倒是识趣的很,这才坐直身,笑着看向这位站在东荒天下武道之巅的老人。
楚天猜的不错,从东海之滨白泽秘境,乃至潇湘苏家半国文运,哪怕楚天一路走来的一举一动,一饮一啄,那些缘法,用姬鞅的话来说,便是阴阳相合,那条脉络,便是所谓的意气生发,走在红尘,立身天地外。
姬鞅问道,“既然你觉得我的道理不错,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一把?”
崔炫皱眉道,“若我答应你的话,我辰山岂不是再无中兴归来的时候?”
姬鞅无奈摇头道,“岁月虽亘古,却逃不过轮回,如今天地法则早已更迭,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辰山就是那邢徒遗民,乱臣贼子,还想着生活在青天白日下?”
姬鞅瞥了老人一眼,“除非你能成为那上古圣人,重新梳理天地脉络。”
老人沉默不语。
姬鞅沉声道,“我姬鞅也不逼迫你崔炫与我合作,如何决断,全在你自己,只是机会只有一次,是想要你辰山永远龟缩在那小小蜃岛中苟延残喘,还是要与我合作,另起门户,随你。”
姬鞅眯起双眸,语气越来越重,说到最后,一身灵元气韵恍若泰山压顶,四周云海上下翻腾,只见云海之下,原本紊乱的东荒气运竟是百川汇聚,隐隐有齐齐入海的迹象。
“人生天地间,无愧心中魂!退一步来说,人间尚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你崔炫若是自甘困于蜃岛之中,莫说辰山传承永不得见天日,便是门内传承也终究会彻底中断之时,到时候不要说与我对面而坐,便是眼下这小小东荒,怕是都远非你所能执掌。”
崔炫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露出一丝苦笑。
与姬鞅合作,跟沦为傀儡有何异,只是故步自封,保存星点薪火传承,终究有薪火熄灭之时,两难之间,如何抉择?可世间事,莫过如此。
崔炫深吸一口气,终于看向姬鞅点头道,“既是你姬鞅,我崔炫愿意低头俯首。”
姬鞅呵呵一笑,站起身双手附后,哪怕如今表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