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跟眼前这个看上去和姬鞅一样年轻的前辈打交道,楚天之前有过斟酌,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字,随心。
事实上楚天的感觉也不错,这个名叫柳侠徽的前辈,的确在利用自己所作所为,他山之石打磨自身道心。
柳侠徽丝毫没有元婴巅峰强者的那份气质,倒是真像一个走过了千万里山河,好不容易攀爬到了神桥境的散武修士,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轻轻挥动手中折扇,“起风了啊。”
果然有一阵清风拂过,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漩儿,然后便看见天空好似风卷云涌,大片大片流云似那沙场铁骑,更似那大海之中一线线浪潮,前赴后继,不断翻滚。
天色渐渐暗淡,黄昏不约而至。
柳侠徽离开了一趟,说是安顿了一下刘志和那女子,很快就返
回城中,在一座酒楼息站要了座单独庭院,不是楚天掏钱,自然也就没啥反对,庭院中有一株高约三丈通体碧绿似琉璃的灵木,柳侠徽说这株灵木叫‘灵榆树’,能集聚天地灵韵,跟聚宝一个道理,让这座庭院在青山秀水中增添那份缺少的灵韵不足,这在寻常的武道豪阀,也极少见到。
楚天脸色古怪,看着柳侠徽好像在自家后院闲逛一样,心道这家酒楼莫不就是这家伙的。
果然,柳侠徽抬手接住树叶上滴落的一滴水珠,笑道:“这家看风楼,是我在这座城池的酒楼之一。”
他得意洋洋看着楚天,另一手停下轻摇折扇的动作,握住折扇的五根手指一一伸开,轻声道:“除了这座看风楼,还有那座听雨、望山、山秀、水青……嗯,一共就这五座。”
然后他就保持一根小拇指蜷缩勾住折扇的动作,看着楚天,“所以你先前恶狠狠要的那些时令菜肴,我一颗铜板都没花的。”
只要没从自己身上腰包掏钱,那就都不算花钱。
楚天不再理会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
也就只有这种元婴巅峰的家伙,能如此的大口气。
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王八蛋。
楚天并没有什么倦意,外面突然下起了细密小雨,那株灵木轻轻摇晃,能看见从树叶脉络中有丝丝缕缕的光华不断流淌。
楚天坐在庭院的屋檐下,静静发呆,依稀听到了下午城墙下那群孩子的打闹声,有些羡慕。
片刻之后,身后有一阵细微声响,就看见柳侠徽打着哈欠从房间内走出来,问道,“你就一点不累?”
楚天是真觉得有些心累了,瞥了眼一脸疲惫的年轻男子,问道:“你一个半步龙门境的强者,整天装成这个样子,不累?”
柳侠徽一脸的活见鬼模样,很快就哈哈一笑:“要不说你们这些后辈都是井底之蛙,晓不晓得凡夫俗子有一句话,
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
楚天不明所以。
柳侠徽自顾说道:“知不知道武道长生,为什么要求一个真?”
楚天沉默不语,不知道这家伙又要说什么。
他自顾说道,“我是不是人?自然是啊,那我想要修那武道长生,是不是要求真,当然更是!所以我便是那真人啊,真人真人,当然是人,人有七情欲,怎么就不能疲惫不能累了?”
院中雨点慢慢停息,只有风声还在缓缓吹拂。
楚天皱眉看着眼前年轻男子,跟他说话,就像是走在一片雾山中,每一脚下去,都让人不知深浅,有可能是那浅水小池塘,也有可能是那山泽大湖。
柳侠徽突然认真的看着楚天,蓦然哈哈一笑,点头道:“知道了,难怪你还不算是真的人,老话一点不假,你小子再怎么老成,也就是走过了十几几十年的路而已,境界高低,在人与人之间,还是有无形的壁障的,那些知道我修为境界的后辈,一般都是噤若寒蝉,不知道的,人心百样都有,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不以为意侧目而视,但是不管是哪一种人,一旦觉察到了丝毫端倪,便会立刻大变,即便是了解我性情的后辈,见了我也都是恍恍惚惚小心翼翼,但是这些人背后如何,又都是另外一副模样……都是,你小子境界不够高,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份,后来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在所有后辈中,属于能让心境最接近那份真的,不过还是很难真正痛快说话行事,这就与大道背道而驰了啊。”
楚天想了想,“有些对,但是寻常人见了你不看眼色行事,岂不是在头顶贴了个死字?谁知道你们这些前辈,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个不高兴的理由,一个高兴的道理,都能把人一巴掌随意拍死。”
柳侠徽点头道,“所以嘛,话好说,理好懂,但是真走起来,越是好说好懂的,越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