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转过庭院,看着矗立在回廊上的沉香,问着:“小姐还在后院么?”
沉香点了点头:“可不是,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看了眼手中托盘里又凉了的饭菜,沉香忍不住叹息,这些饭菜已经热过四回了,即便知道再热下去,姑娘怕也不会吃,可又不愿万一姑娘饿了,却没有吃食。
端着饭菜转身往厨房去,才走几步,却突地顿住,沉香回头看了眼绿萝,道:“姑娘多少听你几句,你到后院去劝劝吧。”
夜色浓郁,淡淡的月光划破黑夜,扑洒在后院枝繁叶茂的大榕树间,榕树下,秋千缓缓悠悠荡着。
苏靖荷倚着秋千藤已有两个时辰,随着它来回晃悠,仿佛不知疲倦。静谧的夜空下,只树藤与粗壮树干的细微摩擦声传来,咿呀、咿呀,规律得很。
看着树下苏靖荷黑蒙蒙的背影,在夜色里,那样单薄、孤寂,看得人心疼。她静静看着,直到墙角传来窸窣的声音,没有烛火,绿萝只看清是个半高的身影从墙角转过,再不见踪影。
荣华院里丫头小厮都没这般身高的孩子,只除了五爷。五爷素来贪玩,绿萝也没在意,而是伴着秋千那一声声规律的节奏,缓步走近秋千,将温暖的狐裘围脖裹在苏靖荷肩上,道:“起风了,姑娘回吧。”
在绿萝的着力下,秋千慢慢停下,绿萝覆过苏靖荷扶在秋千藤上的手,冰冰凉凉的,惊得她赶紧握紧,用自己的手捂热。
“过了小雪天,夜里寒凉,姑娘还是早些睡吧。”绿萝继续劝着。
苏靖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姐何苦为难自己,兴许明儿老爷就想明白了,放了小姐出去。”
苏靖荷只浅浅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带了几分冷意。她才和父亲争执过,前脚刚回院子,立刻就有下人奉命将荣华院里外围上,说好听了是父亲关切她,说直白些,却是将她禁足。
“你瞧这月亮,怎么就残了一块?”苏靖荷仰着头,问着。
“今儿才初八,月儿可不是缺一块么,等十五就是满月了。”
“十五……月圆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在天上可能看见我?”
绿萝点头:“肯定能的,太太和三姑娘定都念着姑娘。”
苏靖荷却摇头:“可我不想她们看见,如今这般情景,母亲见了又得忍不住落泪。”说完,却又低了头,浅浅道:“等我进了宫,怕只能天天看着月亮阴晴圆缺,数着过日子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这事也就旁人瞎传,指不定多少变数,姑娘莫先自己吓了自己。”
父亲这般态度,变数便又少了几分,她还记得,大舅父半月前因为沧州雪灾,已离京赈灾,她所有的期冀,只剩下一个人
突地,天空飘落几片雪花,落在苏靖荷脸上,冰冰凉凉的,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晚,却是巧,或许,是母亲的泪?
绿萝赶紧替苏靖荷戴起斗篷帽:“姑娘赶紧回屋,这雪怕是要愈来愈多了。”
苏靖荷脚尖踮地,轻轻跳下秋千,回身走了没几步却突地听见高墙外有琴音传来,起先断断续续地,之后愈发清晰,绿萝大惊:“这不是小姐最喜欢的曲子?墙外是何人,竟会弹奏!”
不似绿萝的惊讶,苏靖荷面色平静,站着听了一小会儿,脸色却开始有些难看,这曲子她虽喜欢,可若不是因着这个,当初在何昭仪处,圣上也不会多注意到她
“倒是奇了,这下雪的天,却突然传来琴音,平白搅人清梦。”绿萝再看了眼高墙外,而后扶着苏靖荷往回走。
苏靖荷也无心再听琴音,虽知道庆王无心,多少有些听着不是滋味,遂快步回了屋子。
-
苏靖荷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梦见了许多人和事,欢喜的,哀伤的,一大早眼角还带着泪痕醒来。
揉了揉晕沉的脑袋,苏靖荷问着:“怎么回事,院子里吵吵囔囔的。”
被扶起身,才发现伺候着的是兰英,更是疑惑:“沉香呢?”
兰英从开始便一直抿着唇不吭声,如今被苏靖荷问话,面上多了分犹豫,这丫头藏不住事,如今一直憋着,怕是有人交代了不让她多嘴。
苏靖荷板起脸:“竟有事要瞒着我?以后还是回去洒扫算了。”
这一招屡试不爽,兰英被吓住后,跪地说着:“奴婢不敢。是绿萝姐姐交代了奴婢不要和姑娘说的。是是五爷,今早沉香端了水盆过来,却不知五爷怎么突然窜出,撞到沉香姐怀里,一盆水湿了爷的衣裳,五爷当即大发脾气,不顾沉香姐姐跪地请罪,又打又踹的,揪着沉香姐不依不饶,丫头们都劝不住,可把赵姨娘闹过来了。”
苏靖荷蹙眉:“赵姨娘过来了?”
“恩,许是要来看姑娘,正好遇着这事,因着沉香姐是姑娘看重的丫头,赵姨娘也没惩处,只让沉香姐姐跪着,如今姑娘醒来便好,姑娘要给沉香姐姐主个公道,当时好些丫头都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