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投资。”湛钧用短短一句话打断她,反客为主。分明在疑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而苏安猝不及防,下意识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一站一坐,湛钧明明仰视着她,却轻而易举地掌控着他们之间的气氛。
在短暂的震惊后,苏安很快冷静下来。
“没错,我想做投资。”她坦然承认。
她之所以答应来永昼集团帮忙,就是因为事务所的老板贾总答应她,借调结束后可以让她转到事务所里的咨询部门。
而咨询部门几乎是她向外跳槽到投资机构的投资岗位唯一的机会。
在事务所两年多的时间里,她看着很多同事来来去去,她们无非都是去做了基金财务、运营、投后管理这类中后台部门,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从误打误撞接触到私募股权投资这个行业以来,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成为一名投资人。
听见苏安肯定的答复,湛钧反而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眼神。
“为什么想做投资?”他追问,“因为喜欢?因为钱?还是因为说出去好听?”
苏安双臂环抱在胸前,这是典型的防备姿态。
她反问:“这又是什么?性格测试?还是压力面试?还是湛总您无聊拿我逗闷子?”
湛钧微微皱眉,他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地问:“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苏安先是怔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湛钧神态如常,手掌翻动,比了个“请讲”的手势。
而下一秒,苏安骤然附身,她撑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这个距离下,两人的身份差仿佛不复存在。她神态倨傲,清冷的眉眼间愠色一览无余。
她几乎一字一顿:“理由就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安排。”
她在家人的安排中,自由意识和自我选择的权利被剥夺,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既定的。
因此,离开家后,压制了十几年的叛逆一朝爆发,让她对于被安排有种巨大的抵触。
而无论是过去的联姻,还是现在的换岗,或许是被动,又或许是主动,湛钧反复踩上了她的雷区。
积累了两天的怒意得以发泄,她抽身离开,不做一丝留恋。
“四个月。”
苏安刚要拉开门,只听湛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驻足,不解地看向湛钧。
湛钧道:“按照正常时间表,集团上市时间在四个月后。只要你坚持到那时候,我就给你投资二组的留用机会,投资经理的职级和待遇。”
他的语气泰然,像是早就准备好这番说辞。
湛钧提出的这个offer可谓无比令人心动。
永昼是国内当之无愧的一线基金,平台好资源广待遇高,无论校招还是社招都有大批人挤破头想进来。
而苏安没有投资行业从业经历,本应从分析师一点点做起,但湛钧开口就是投资经理的岗位,这已然是破格的优待。
然而,苏安却挑了挑眉,表情中满是惋惜:“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因为我这辈子第二讨厌的事,就是被人施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磨砂的玻璃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
刚一出门,她却正对上总裁办一众同事吃瓜的眼神。她们没料到苏安突然出来,甚至没来得及掩饰,直接和她对视。
一时间,气氛陷入尴尬。
苏安却不见一丝被围观的局促,她径直走到一个秘书的面前,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秘书腾得站起来:“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态度之恭谨,就差九十度鞠躬了。
“请问是Linda吗?我们一个付款流程卡在您这了,麻烦您有时间帮忙批一下吧,项目方催得急。”
秘书点头如捣蒜:“马上就批,马上就批。”
下楼后,苏安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口舌之快只是一时的,但因为湛钧的出现而唤起的过去,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此刻,左膝的韧带也传来隐痛,她清楚这不是生理的疼痛,而是心理的幻痛。
都说一个人是过去的总和。
那她如今的不安、戾气、防备、倔强,也都是过去塑造的结果,湛钧倒还受了无妄之灾。
暂且不论那晚是他的陷阱或是圈套,单是今天的提议已经足见他的诚意。
但是苏安身上披的刺不允许她低头,沉重的枷锁也不允许她弯腰。
她放不下过去,也放不过自己。
在办公区门口,苏安遇到了正要出门的陈菲。
“失败了?”陈菲一眼就看穿。
苏安耸耸肩,没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