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慕春寅后,樊歆回到了盛唐。
演唱会只差几天,后天就得去z市演唱会场做开唱准备,趁着今明两天还有些时间,她去了舞蹈室再巩固一下舞蹈动作。
四面都是镜子的宽大房间里,她跟着节奏一遍遍练习。放在窗台上的手机不时响起,传来叮咚的短信声,她匆匆掠过,目光扫到发件人姓名时便将手机搁下,继续跳舞。
她不用看手机也知道来人是谁。自那次雨夜之后,他频频短信电话,但她一个也没接,短信亦是从未打开看过。
不错,她曾是喜欢他,喜欢到一度将姿态低到尘埃里去。
但感情就是感情,不能拿来做报恩的工具,她宁愿就这样无望的单恋着,也不要他以情感作为回报——倘若她这二十年还有那么一丝半点骄傲可言,这便是了。
她昂起头,曲直颈脖,舒展双臂做出天鹅的姿态,看着镜中的自己,继续跳。
※
黄昏日暮,天际一轮斜阳低垂,苍穹的色泽奇妙而矛盾,东边的天是逼近暮色的青蓝,似景泰蓝上薄而纯净的釉,而西边则被日落与晚霞织成一匹暖金色的鲜亮绸缎,半青半金,撞出瑰丽艳艳的视觉冲突。
公园幽静的树林内,有人长身玉立于高大乔木下,肩上架着小提琴,正缓缓拨动。音乐同夕晖一道跳跃在翠绿的枝桠间,悠扬绵长。
而拉琴之人似乎并未全心投入,他时不时停下,看看树林一侧的小路。曲折的小路蜿蜒到天边,在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响中,静候着拉琴之人相约的女子。
然而,她迟迟不来。
斜阳渐渐敛去最后一丝光热,暮色四合,天地间呈朦胧的烟灰色,温浅低头看腕表,时间已是六点半。
他约的是下午四点——那个雨夜仓促而凌乱,他要表达的未能如愿,她情绪抵触的关门离去后,他立在栅栏外静默许久,顿悟自己的唐突,决意再同她心平气和谈一谈。
可接下来的情况超出他的预料,打给她的电话无人接,发给她的短信无回音,这一冷一热的状态就像彼此曾经关系的对调——昔日,她不顾一切的追逐,他冷眼旁观的无视,不想风水轮流转,眼下换他忐忑小心的靠近,而她坚决果断的回避。
当真是报应,他环视茫茫暮色,苦笑。
……
天色终于彻底暗下,夜晚到来,她仍未出现。
他没有离开,只立在原地,将手中的提琴继续拨动。
琴声在夜色里弥漫,低缓而凄婉,透出主人的心境。昏暗的树林里,月亮缓缓爬上树梢,将清冷的辉光银霜般铺泄开来。温浅沐在霜华之中,身后是萧索的树林与斑驳的光影。
提琴孤独的音色中,温浅将脸颊虚虚贴着琴面,倏然想起年少时看过的诗,那首徐志摩的《我是如此孤独而完整》,意境跟如今很有几分相似。
“我是如此的单独而完整,
在多少个清晨,
我独自冒着冷,
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
为听鸟语,为盼朝阳,
寻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
但春信不至,春信不至。
我是如此的单独而完整,
在无数个夜晚,
我独自顶着冷风,
伫立在老橘树下的桥头,
只为听一曲夜莺的哀歌,
我倚暖了石栏上的青苔,
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
但夜莺不来,夜莺不来。”
……
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温浅收回提琴,怅然地看向前方的小路。
然而,林里晚风渐起,青苔已冷,鸟啼归寂,可他等待的春信,静候的夜莺,终究没来。
……
而同一时刻的盛唐,樊歆依旧在练功房练舞。到了夜里十点时,莫婉婉拽着她去吃夜宵。
夜宵过后的莫婉婉将樊歆送回了家,抵达别墅门口时,两畔树木在路灯的掩映中影影绰绰。
莫婉婉并没让樊歆下车,而是慢悠悠点了一支烟,她抽的是女士的烟,袅袅的烟雾缭绕开来,不同于男人烟的劲辣,自有一股细腻的缠绵。她吞云吐雾一口,斜睨樊歆一眼,开门见山,“温浅今天约你,你怎么没去?”
“不想去。”
莫娃又问:“他跟你表白了?”
樊歆漫无焦点的瞧着车窗外的路,“我觉得很荒谬。”
莫婉婉抽了一口,道:“没什么荒谬的,他是真喜欢你。”
“不可能,他是温浅啊!”樊歆摇头,低头拨弄着包包的带子。
是的,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十年单恋,怎敢奢求他将她放入心中。
莫婉婉含着烟低笑,道:“樊歆,其实温浅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樊歆手中的动作倏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