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如渊,天威难测。
“陛下息怒,臣妾知罪。”皇后当即不顾失了威仪,连忙慌乱地跪了下来。
台下的文武百官,此时也注意到了昭明帝阴沉的脸色,全都停止了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行为,安安静静地端坐回自己的桌案后。
昭明帝起身,对司徒旺说道:“公使,议和条约的另外两款,朕会尽快落实的。你请继续享用佳肴美酒,朕不胜酒力,已经醉了,这便先离席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向黄锦说即可。”
“好的,陛下,请自便。”司徒旺双手支在膝上,对着昭明帝点了一下头,便算是行礼恭送了。
昭明帝微微转身,侧目看向黄锦:“你留在这里,伺候公使用膳吧。”
“嗻。”黄锦心知昭明帝将自己留下的用意。
昭明帝一个人走进屏风的阴影里时,回头看似不经意地,瞥了席间的柴安一眼。
皇帝走了,大殿中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轻松。
黄锦弯腰,将身着盛装跪在地上的皇后,恭恭敬敬地搀扶起来:“娘娘,不是老奴说您,这跷跷板,要想两边都不落地,那两边的重量就得平衡啊。您这,想将靖安王拉入献王麾下的意图,也太明显啦!”
“平衡?呵!我琅琊王氏,是千年世族,名臣良将无数,他萧家,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出了个镇北王吗?也配跟我王氏平衡?我呸!什么东西?”
昭明帝不在场,皇后又露出了盛气凌人的姿态。
黄锦暗自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依然是和气的堆笑:“镇北王得势,是因为边境不太平,大周需要萧家。现在两国议和啦。说句大不敬的话,兵马入库,马放南山啦!以后献王肯定是要压过吴王一头的。”
“只不过,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主子爷刚才敲打您一句,也只是希望娘娘不论再得势,都能低调安分,别僭越了本分,触了主子爷逆鳞。”
皇后仍然有些不忿:“本宫对陛下忠心可鉴,是陛下太敏感了。”
“娘娘说的极对,是老奴多嘴了。”黄锦常说自己多嘴了,但其实在宫内四十余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多嘴过。
国宴除了是北燕、南周两国之间的议和宴会,同时也是百官之间,拓宽加固关系网的社交机会。
宴会足足持续了四个时辰,从午饭,愣是吃撑了晚饭,傍晚戌时,才算散会。
司徒旺,作为大燕使节,获得昭明帝特许,可在宫内乘坐轿子。
使节仪仗队,三十多人,手持宫灯,由朱雀门走出皇宫,朝着公使馆行进。
一个人影,挡在了队伍的必经之路上。
“什么人?”队伍前面,负责开路的护卫,警惕的问道。
“是我。”柴安将手中的宫灯提起来一些,让灯光照亮自己的脸。
“靖安王,今日的宴会上,你已经出尽风头,不用再特意追出来,对本公使穷追猛打一番了吧?”
坐在轿子中的司徒旺,作为一名医道二境的修炼者,声音中气十足,精力充沛。
柴安淡然一笑,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司徒旺一看,直接下轿,快步走到了柴安的跟前,脸色显然有些紧张:“靖安王,请借一步说话。”
仪仗队原地等候。
司徒旺与柴安一起走了五十多步,确定周围无人时,才再次开口。
“我老师说,在大周之内,能识破他此计策的,只有东厂总督统苏山海。他居然也会失算。”
“苏山海?”柴安没想到,会在司徒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靖安王英雄出少年,既然识破了我老师的计谋,可想到解决之策啦?”
柴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没想出来,明天就没准儿了。要不,司徒公使图个安心,直接在这儿把我弄死吧。”
“我在宴会上,之所以能制住你,是因为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趁你不设防时,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是二境的修炼者,现在应该有一百种办法能杀我吧。”
司徒旺仰天大笑:“哈哈哈。殿下说笑了,在宫墙外戗杀皇子,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如果真要舍生取义,刚才在宴会上,我直接杀你父皇,不是更划算?我大燕,要的是整个南周。”
“果然,议和是假,借着条约第三款,兵不血刃地获得甘州、青州外那三百里的土地,才是真实目的。甘青地区,属于丘陵地带,绵延不绝的天然矮墙,人能翻越,马却不能,是大燕铁骑的克星。”
“然而,这只是推测,没有证据。皇帝一心求和,不愿相信。别人再怎么劝谏,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这是国家权力过度集中导致的局限性,阳谋无解。”
听柴安这样说,司徒旺倍感得意:“殿下倒也不必失落,就凭你能看破我老师的计策,又解开了我老师出的题。待到大燕踏平南周之日,本公使保你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