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回来的时候总是万分狼狈。
秦弦亦然。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 可怜见的敬王殿下便快马加鞭的向西北之地舍命狂奔, 不分昼夜、不知疲倦、不愿停歇, 一副生怕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反悔似的模样。
等到秦弦终于回返到西北之地, 已经是活生生的累死了几匹骏马,等到他浑身疲累、满面风尘的从马上坠落下来的时候,正赶上下人来禀报, 国师清行和骠骑大将军来敬王府探望。
不顾身上的疲累与虚乏,秦弦略微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匆忙忙的迎了出去。
他才刚刚回来,而国师和骠骑将军江卫梁竟然难得的离开军营, 来这里探望刚刚虎口脱险的自己,这不由得让他不多想。
走在通往客厅的走廊上, 望着廊外阳光渐渐移动、透过走廊旁稀疏的青竹投在地上斑驳的竹影,秦弦竟然是在半路上分了心,愣愣的盯着地上的影子光斑出神。
他心里面总是有一种预感,这次国师和骠骑大将军的到访, 其中的目的只怕是他期待已久的。
期待已久的,梦寐以求的…
他现在一颗心都在惴惴不安的砰砰乱跳,即是期待也是紧张,更是带着一种无言的害怕和激动之感。
一个能够让他翻身做主、一雪耻辱、报复仇敌的机会。
站在客厅口,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徒劳的整理了一下身上被黄土灰尘覆盖的长衫, 伸手撩开大厅门口悬挂着的珠帘, 缓步走了进去。
厅内有两个人。
一个气质冷硬英挺的年轻男子坐在座位上, 身上并未如军营中那般覆着钢盔铁甲,但是却一身劲装短打、窄袖束腰,正微微皱着眉头,抬手将下人方才奉上的茶水一仰而尽。
另一个人则是站在客厅的屏风旁,像是在细细打量品鉴屏风上的山水绣纹。
那件自从离京之后,便已经许久不穿的黑白色道袍再次穿上,长长的衣摆垂顺而下,太极阴阳鱼浮现在背后,衬得他束起的墨发更是漆黑,手中玉柄拂尘轻摆,腰间青玉葫芦挂饰配桃木,整个人恍若出世仙人、不染凡尘。
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就连内心激动不已的秦弦也不禁无意识的放慢来了脚步,像是生怕自己笨拙沉重的脚步声会惊扰这副仙人入尘世般的画卷。
但是仙人般的道士还是听到了从自己背后传来的细微脚步声,缓缓地回头看过来,一双清冷的眸子漠然如水,不复之前的温和谦然。
“敬王殿下。”
清行开口,声音平静的像是冰面下的湖水,暗藏着旁人听不出的激流暗涌:“贫道与江将军商议许久,最红还是决定要来见见殿下。”
“这件事,若是有了殿下的参与,到底还是更有把握些。”
清冷的仙人慢慢凑近他,口中的话语不容置疑:“这件事,殿下也是最有资格参与的人,但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倘若愿意,殿下便请贫道与江将军去书房里面做做,此处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望着一脸淡然的国师,秦弦呼吸一滞,心底下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真的要参与进去吗?参与这个成败只在一瞬间事情、做一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此事成了,翻身上位、扬眉吐气、掠取最大的权利和荣耀,将自己此生最恨之人踩在脚底下,从此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过活。
此事败了,就会连最后一点点苟延残喘的安生都不会落下,从此人亡、抄家,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一场豪赌。
秦弦扫视了一下两人,突然低声笑出来,语气沉沉的凝重道:“国师,将军…两位,请随小王我来。”
这是一场豪赌,以包括身家性命之内的所有做赌注。赢了,一步登天!输了,一无所有!
而他这个疯狂的赌徒,早在很久之前,就早已经暗中将自己的所有筹码扔在的小皇帝秦灏景的对立面,沉迷于无穷无尽的赌桌博弈中,泥足深陷、再也收不了手。
他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也没有撤手的资本。
再者说他也根本没有撤手的意思。
赌徒就是这样,不到赌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就绝对不会收手。
所以面对着清行和江卫梁抛过来的橄榄枝,他当然要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他一脸略微扭曲的笑意,吩咐下人准备一件隐秘的房间,将淡然以对的清行与眉头微皱的江卫梁引到那里,准备好谈论一些不能被外人听到的事情。
一场关于未来颠覆整个朝廷的的密谋,就在这么一个风光明媚的平常日子里,悄无声息的展开……
半月之后,京城中的朝廷接到西北之地的捷报。
由骠骑大将军江卫梁所率领的朝廷军队,在西北边境与起义的叛军交战,斩获数千人,剩余的叛军残部一拥而散,化作了一股股流寇到处逃窜,现在已经